先知挥了挥手,占星台内的一切物品都化作尘埃消散,包括他平时摆在桌上用来占卜的道具。
“很抱歉,我从一开始就骗了你。我不是先知,更不是什么占星师,我只是经历了许多次极其相似的未来,知晓事情的走向而已。”
“我名诺伦,是来自未来的你。”
先知的声音不再像以往那般神秘、空灵,雌雄莫辨,而是变得十分沙哑且低沉,就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
“诺伦,那不是……”
“没错,就是你在过去时空所使用的名字,那是我暗中引导你说出这个名字的。‘诺伦’在地球人的神话传说中是掌管命运的神明,借用此名,我希望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改变那糟糕的厄运。然而,我失败了。”
先知……诺伦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
“尽管我已经变得十分强大,甚至掌握了时间的力量,但却仍旧没能阻止身边亲友的离去,尤其是……父亲。当初的我如现在的你一般,没能理解父亲的苦衷,一次次地与他作对,最终追悔莫及。”
“我发誓一定要改变这令人悲哀的未来。于是我穿梭在各个时间线,甚至分离出了数个不同的平行时空,暗中引导那个时空的自己一点点意识到父亲的苦心,每一次都做出一点微小的改变,希望能够改变那个令人无比绝望的结局,然而我却一次次地失败了。不停地做出改变,到头来却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目睹父亲的离去……”
听着他平静地讲述自己的过去,捷德仿佛看到一个与他有着相同面容的人在经历了一次次的打击之后,一点点地失去了眼中的光……
“我甚至生出了放弃的想法,心想还不如干脆自我了断,也许我能去往地狱见到父亲,直到我发现了你……”
诺伦黯淡的眼眸闪了闪,又继续说道:
“其他的平行时空里,父亲都死于各种各样的意外:有的死在了奥特大战场中与安培拉星人的决战;有的死在了怪兽墓场;有的死在了宇宙意志手上;甚至有的时空的父亲连最开始都没能挺过去,刚出生便夭折了……无论我再怎么改变,总会有下一个意外找上他……但是在你这个时空里,我却发现了转机。你们几乎挺过了所有的危险,甚至连边疆宇宙意志出手都没能消灭父亲,这点倒是令我很震惊。”
“可是……父亲最终还是死了,甚至是死在了我的手上……”
捷德看着自己的手,仿佛又看到了那天父亲临死前仍旧微笑地看着他……
“你说得没错,这个时空的父亲几乎度过了所有的危机,我原本也以为这次能够成功看着父亲活下去,却没想到他战胜所有敌人之后最终却死在了自己一直想要保护的儿子身上,更可悲的是,父亲他还是自愿的……”
诺伦每说一句,捷德的心情便沉重一分,好似一把血淋淋的尖刀捅在心口处。
“但是,”
一个“但是”令捷德的心情好转几分,忍不住抬头看向诺伦。
“我们现在有了复活父亲的可能,尽管他死了,但我们现在有希望让他再活一世!”
其他的平行时空中,诺伦也曾尝试过复活贝利亚,然而复活的条件太过苛刻,无论是足够数量的带有贝利亚力量的道具还是贝利亚的残魂,都不是那么好获得的,根本凑不齐,有的时空里甚至连能够复活亡者的黑暗禁术都没有……
好在十分意外地,在他即将放弃的时候,这个被他不抱什么希望的最后一个时空竟然意外凑齐了所有条件,让他死寂的心又重新跳动起来。
被他的情绪所感染,捷德也变得激动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说道:
“先知……不,诺伦,那我们一起,复活父亲,将所有的遗憾都弥补回来!”
然而诺伦却摇了摇头,拒绝了。
“为什么?……等等,你的手……”
捷德惊讶地发现他握着的手竟然开始逐渐变得透明,甚至有溃散的趋势。
“怎么会这样?!”
“呵,黑暗禁术之所以是禁术,便是因为它的启用条件十分苛刻,甚至是残忍啊……启动仪式的最后一个也是最严苛的条件:献祭与亡者有直系血缘之人的灵魂。”
“停下来,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捷德用力想要将诺伦从禁术中央拉出,却没能成功,诺伦的身体仿佛生根了一般立在原地,一点点地消失。
“别这么激动,捷德,活了这么久,经历了无数个悲惨的未来,死亡于我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呢!”
诺伦的身影在光芒中一阵变幻,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那是老年版的朝仓陆。捷德见状也连忙抹了抹眼泪,解除变身,重新化作朝仓陆的模样。老人伸出虚幻的双手拥住了近在咫尺的青年,轻声道:
“答应我,小陆,一定要把我们的父亲带回来,让他平安幸福地生活下去,好吗?”
“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嗯……谢谢你,另一个时空的我。”
年老的身影一点点变得年轻,似回光返照一般。两个一模一样的青年拥在一起,直到其中一方彻底消散,偌大的占星台,空留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