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离见着她,连忙从门槛后跑了出来,着急道:“娘亲被雨水淋湿了!娘亲快进屋来换衣裳,不然娘亲会觉得冷冷的!”
“没事,雨不大,不要紧。”朱砂边说边用衣袖擦了擦脸与额前的发帘,却是看得小家伙依旧着急,“不要不要,衣裳湿湿娘亲会难受的,娘亲不换衣裳,那娘亲把湿衣裳脱下来好不好,好不好?”
小家伙着急地说着话,一边还紧张地抓朱砂的衣袖。
朱砂无法,只好点点头,解了腰带,将外边的衣裳给脱了下来,小家伙这才舒了那拧得紧紧的小眉心。
相处这么些日子,朱砂已不再如初时那般厌烦小阿离,相反,她愈来愈觉这个小家伙招惹人疼,是以当她看着小家伙因她而紧张又因她而放下心时,她又不由伸出了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温柔一笑,道:“时辰很晚了,和娘亲一块儿睡觉了如何?”
“嗯嗯!”小家伙自是高兴地点点头。
小家伙先爬上的床榻,而后睡在里边的位置,待朱砂也躺到了床榻上,他还是躺在里边位置不动,没有即刻扑到朱砂身上来,只是小小声地问她道:“娘亲,阿离可以抱抱娘亲睡吗?”
朱砂转过身,侧身面对小家伙躺着,先是对小家伙微微张开手臂,才柔声道:“来,娘亲抱阿离睡。”
小家伙笑着立刻扑到了朱砂怀里来,也张开双臂抱着她,抱得紧紧的,同时将小脸在朱砂心口上撒娇似的蹭了又蹭,而后才昂起小脸,很是满足地对朱砂道:“娘亲在抱抱阿离,爹爹今晚也抱抱阿离了哦!嘻嘻,娘亲娘亲,阿离好开心好开心!”
“阿离喜欢和娘亲一块儿睡?”朱砂没有嫌小家伙闹腾,反是轻轻拍着他的背,温柔问道。
“嗯嗯!娘亲暖暖的香香的!阿离喜欢和娘亲一块儿睡!很喜欢很喜欢!”小家伙激动得连腿都巴到了朱砂身上。
暖暖的还香香的?朱砂不由又想笑,她还真不不知道她有这么一个特点,她轻轻拍着小家伙的背,沉默了少顷才又道:“既然阿离喜欢和娘亲一块儿睡,那……日后都与你一道儿睡,如何?”
她本想在见到了安北侯府的下场后便离开相府,今夜,她见到了癫狂的沈天,无异于见到了安北侯府的下场,可,她却觉她不能走了。
她欠了丞相大人一次又一次恩德,而他处在这帝都里,周身时时处处都有危险,她若是在这时离去,无异于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她朱砂虽不是个好人,但绝不是个小人。
所以,她心已决定,她暂不离开丞相府,他要报仇,那她——
便留下帮他。
不管多少年月,她都留下帮他,直到他心中的仇恨得报为止。
即便她对他知之甚少,即便她不知他的仇是什么仇人又是谁,即便她根本就不知他是否会需要她的帮助,但她心意已决,即便他拒绝,她也毅然会帮他。
她什么都没有,她只有一身尚算可以的武功,她或许什么都帮不了他,但她至少可以保护他,像小白与君松那般,保护他,当做他一次又一次帮她的回报。
如若他将她请出这相府,她也会留在帝都,只要他需要她,她就会在第一时刻出现。
起初她要走,他劝她留下,如今她欲留下,不知他可会要她离开?
朱砂忽然觉得自己还真是善变。
小家伙可不知朱砂心中有着怎样的想法做了怎样的决定,他只是很不能相信朱砂说的话,以致他没有激动地抱着朱砂撒娇乱蹭,而是愣愣地看着她而已,使得朱砂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又问道:“阿离不愿意?”
“不是不是不是的!阿离愿意阿离愿意!”小家伙先是将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而后又将小脑袋点得像捣蒜似的,同时将朱砂抱得更紧了,兴奋又激动不已道,“娘亲以后真的都要阿离一块儿睡吗?真的吗真的吗!?娘亲不是骗阿离的哦!?”
“真的,不骗你。”朱砂觉得,她连这个最喜爱的她的小家伙的信任都取不到,真真是失败,也是她自己造成的,怪不得旁人,只是……
“只是不知你爹爹愿不愿意让娘亲留下而已。”
“爹爹肯定愿意的愿意的!”小家伙虽不大知道朱砂说的是什么,但是他知道他的爹爹一定和他一样不想他的娘亲走的,因为——
“爹爹和阿离一样好稀罕好稀罕娘亲的!所以爹爹肯定肯定会愿意娘亲留下的!娘亲说过的娘亲不会不要阿离不会再丢下阿离的,娘亲不能说话不算话的!”小家伙愈说愈激动,也愈说愈紧张,害怕朱砂又是骗着他玩儿而已。
而当小家伙的话才说完,朱砂便觉耳根有些发烫,尴尬道:“小子不要胡说,你爹爹他怎会稀罕娘亲,以后千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懂吗?”
“为,为什么呀?爹爹就是稀罕娘亲的呀,为什么阿离不能说?”小家伙不懂。
“……”朱砂既尴尬又无奈,好在的是只有她与小家伙两人在此而已,再无第三人会听到他们的话,是以朱砂此时可以无需顾忌什么,只是千万要叮嘱这小家伙莫得到第三人面前说及,“因为你爹爹并不稀罕娘亲,你这般说,会让你爹爹和娘亲为难,知道吗?”
她与丞相大人之间,除了恩德的关系,再无其他,小家伙这般说,着实会让她尴尬,因为她清楚地知晓,丞相大人的心里,只有他妻子一人而已,若是容得进他人,他今夜又怎会在东清殿上当众拒绝苏姑娘。
他连他与阿离的救命恩人苏姑娘那般好的一个姑娘都未放到心上,又怎会将她这么一个脾性模样都不讨喜的陌生人放在心上,若非阿离稀罕她,他当根本不会帮她,又谈何稀罕。
这明明就是事实,可不知怎的,朱砂竟觉心头滑过一丝失落。
可却因着这浅浅的感觉,令那股针扎般的痛感又袭上她的心。
且,极为强烈的,好似有千万根针同时扎向她的心一样,疼得她面色渐渐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