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便挑了几颗小豆子放到它面前,它很快就啄进了肚里,显然是饿了,朱砂便又用杯盏倒了一杯水给它,它便喝得整个小脑袋都湿漉漉的。
朱砂用筷子尾部点点小瓦雀的脑袋,这才开始动筷,待她将碗筷放下时,这小瓦雀便在她面前蹦来蹦去,朱砂终是注意到了这小东西腿上绑着一条线,一条细细的线,蓝紫色的,就好像是从破损的衣裳上扯下来的线一样。
不过,小东西的腿上也仅仅是绑着这么一条细线而已,再无其他,让朱砂第一瞬想到的是这上边原本是不是绑着什么东西,但现下却被小东西路上弄掉了,然下一瞬朱砂又否决了自己这个想法。
因为这线实在太细,且绑得歪歪扭扭的,哪里像是要这只小瓦雀捎带什么东西的模样,倒像是有人给这小东西特意做的标记一样,应该是这小东西有主人才是。
朱砂不由想到了方才卖兔子的那个才丁点大的瘦小小家伙,想到他很是不舍得那只灰毛小兔子的可怜模样,朱砂想着会给这么胖墩墩的小瓦雀拴线做记号的也只有还未长大的孩子吧,若是找不到这个小伙伴了,这小东西的主人当也会如方才那孩子舍不得小兔子一般难过才是。
这小瓦雀又跳到了朱砂手上来,朱砂便用手指挠挠它的脑袋,道:“吃饱了就回你的小主人身边去吧,若找不着你,你的主人怕是会难过了,去吧。”
朱砂说完,带着小瓦雀走到了窗边,推开窗户,朝窗户外抬高上以助小东西起飞,谁知这小东西将她的手指巴得紧紧的,根本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朱砂不解。
屋外又有轻轻的叩门声传来,这一次,进到屋中来的是续断公子,这次跟在他身后的是青茵而非柯甲,而青茵一进屋便去收拾朱砂用罢了饭菜的桌子,让朱砂很是尴尬,欲上前帮忙却被续断公子唤住。
“姑娘若是不介意,请这边来,让小生为姑娘把一把脉,看看姑娘身上的伤可还有大碍。”续断公子温和如暖风,根本就让人不忍说不。
朱砂走到续断公子身旁,默了默后问道:“公子是大夫?”
“大夫是万万称不上,小生不过是习过医而已,并非是大夫。”续断公子说着,推动着木轮将自己移到了临街的另一扇窗户前的小桌几旁,看着那小桌几旁的椅子对朱砂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温和地笑了一笑,又道,“小生并无一颗救世济人的心,只想做个小小的商人,过个平静的日子。”
“但公子看起来不像商人,倒更像个大夫。”朱砂在续断公子对面的椅子上落座,将自己的右手伸了出来,轻搭在面前的小桌几上。
续断公子但笑不语,随即抬起手轻扣上了朱砂的手腕,嘴角那温和的笑化进了鬓发里,不见了,待他收回手时才又微微笑起来,道:“姑娘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不过还需静养为好,今夜姑娘便好好歇息,待小生开了药方让柯甲去拿药回来煎了让姑娘服下后姑娘便早些睡,这般于姑娘身上的伤口恢复比较好。”
“还有,小生这里有一只玉露膏,于伤口愈合及祛除疤痕很是有效,姑娘拿着。”续断公子说着,从袖间取出一只半个巴掌大的青瓷瓶,递给朱砂,“稍后姑娘便可将身上的棉布条解开取下了,无需再这般包扎着,服了药后抹上这玉露膏便可。”
“多谢公子。”朱砂接过续断公子递来的青瓷瓶,很是惭愧道,“让公子费心了,公子恩德,我定会回报。”
“姑娘言重了。”续断公子又笑了笑,他似还想说什么,却又不想再说此事,便看向停在朱砂肩上不肯离开的小瓦雀,浅笑着道,“方才在楼下便瞧见了这只小瓦雀,怎的到了姑娘屋里来?看它停在姑娘肩上,似很喜欢姑娘似的。”
“我也不知它从何处来,落到我肩上便不肯走了。”朱砂现下觉着有些无奈。
“天已寒凉,这小瓦雀却独自出现,确是有些奇怪,许是瞧着姑娘忘了往事有些寂寞,特来陪伴姑娘。”续断公子温温和和地说着,温柔的话语与浅浅的笑能让朱砂觉得事实便是他说的这般。
温和的人,总能让人觉到温暖。
“或许。”朱砂微微点了点头,抬手抚了抚小瓦雀的脑袋,这小雀鸟便撒娇似的用那毛茸茸的脑袋在她掌心里蹭蹭,像通人性似的。
“那小生便不打扰姑娘了,姑娘若是有事,可到隔壁找小生。”
“多谢公子了。”
续断公子离开前又再抬头看了朱砂一眼,目光温柔,一种对自己最为在意的人才有的温柔。
朱砂察觉不到,她以为,这不过是他对忘了所有的她的关切和同情而已。
对所有可怜的人事物,人总会自然而然地抱着一颗怜悯的心。
她忘了所有,无处可去,还一身的伤,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一个可怜的人吧。
朱砂将肩头的小瓦雀轻轻抓到了手里来,对着它那双豆子般的眼睛,问道:“小东西,你也觉得我可怜,可对?”
谁知这小瓦雀却用力地啄了啄她的手,待她松手时它便扑扇起翅膀,飞出了窗子,飞进了夜色,飞走了。
朱砂看向窗户外的夜色,竟觉落寞。
不过是飞走了一只小瓦雀而已,她竟觉得心有些闷,就感觉飞走的不是一只小瓦雀,而是……她的亲人似的。
她……有亲人吗?
她不见了,亲人可有找她?
想的太多,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朱砂只觉自己的头疼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