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在白玉儿土坟一侧搭建了一个茅草棚,柴木为垫,土坯为枕。
早晚喝点稀粥,七日期间不得洗浴、修面、剪发,丁忧期间不得饮酒,不得开荤,不得外出交友,不得娱乐,不得婚嫁,不得同房。
林枫仅携带了一块干净床单,仗着自己年轻精力旺盛,夜晚吹着西北风,和衣而睡。
人去世了,但是生活还要继续,生意还得照常。林笙外出办事,不得在家陪儿子。
前两日,在冷风中早晚活动筋骨,走走转转,在母亲坟前清理乱草杂花枯枝败叶,心里泛起淡淡的悲伤。
到第六日,开始头疼,站立不稳,他胡子拉碴衣衫不洁,俨然野人一般。
第七日回到家,把自己泡到热水里,感觉头疼欲裂,浑身酸痛,鼻塞流涕,嗓子发干,不停咳嗽,想来,应是受了风寒。
他一个人望着冷锅冷灶,望着场院的尘灰满地,每天只是去喂马。一个人不想做饭,其实,他也不会。
米、面在橱柜里,静静地躺着。
他拉开橱柜,看两眼,转身去熬药。
郎中建议他居家调养,热茶热汤润喉咙,按照方子按时服药,盖被出汗。
林枫拿了药,去驿站,要了特快信使,回家休息。
浑身发冷,昏沉无力,大约悲伤过度,再加之田间冷气袭人,是自己高估了自己的体能,以为百毒不侵,以为铜墙铁壁,林枫暗自嘲笑自己的迂。
恍恍惚惚几日过去,风寒不见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迹象。
林枫异常烦躁。
每日心都沉到冰湖里,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每日起床寻觅母亲,蓦然落下的只有泪滴。
院里的穿堂风不停地吹,残月寒寂,蟋蟀唧唧。林枫靠着门站着,长长的黑影映照着一盏孤灯。
他不确定她会不会来,但是,他真的很需要她。
林枫胡乱煮些稀粥来吃,吃完,把碗筷丢进锅子里,加些凉水,就返回房里。
昏昏沉沉中,有人呼唤自己。
林枫无力地睁一下眼睛,又合上。
额头上一双温软的玉手,面颊上紧贴着凉冰冰的腮颐,朦胧中她紧蹙的柳眉。
“你……来了。”林枫想抬手抚摸她却抬不起,闭上眼睡去。
不多会儿,周围暖和了起来。
“来,喝点药汤。”她端了一碗棕褐色的药水。
“不会是桂枝汤吧?吃了没用,我都快被折磨死了,我体内阳气过剩,不适合服桂枝汤。”林枫有气无力,瘫在床头。
“是四逆汤。医圣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中,云,病发热头痛,脉反沉,若不差,身体疼痛,当救其里。宜四逆汤。你呢,发热头疼脉反沉不完全是风寒感冒症状,也就是说,身体虚弱如果有阴虚的特点,应服用四逆汤。我煎熬的四逆汤主要是由附子、干姜和蜜制的甘草搭配而成,能温中祛寒,治疗冷汗自出和四肢厥逆等症。”她侃侃而谈。
“你怎么懂这么多?”林枫心情好了些,想坐起来又起不来。
水芙蓉把软枕放到他身后,服侍他喝了药,方道:“我把家里的医书能看的都看完了,你也知道,我擅长阅读。”
“你会不会胡乱用药把我医治死?”林枫不知怎地近来想些悲观的事情。
“你死了我绝计不活!”水芙蓉抚摸着他消瘦的面颊,捋着他一寸长的胡须,苦涩地笑了笑。等他喝完,把碗收拾干净,送到灶间,回来,再把房内炉火燃旺,净了手,坐到他身边,抱住他的头。
“你怎么逃出来的?”林枫不放心地问,“会不会三天之后又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