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小半个时辰后,眼见着天色开始暗了下来,她对这里也不甚熟悉,便决定先歇歇脚后准备回去。
寻了一棵大树倚着,她有些失望地举目四望,这里绿树成荫野草遍地,并不能望多远,可即便如此,只是看着前面,便足以让人心生悲怆。
她突然想,兄长生前虽然不爱热闹,可也总是惦念着很多人,如果他也在这里,他定然不会孤独,但应该会寂寞吧,毕竟这里虽然有那么多与他一般无法落叶归根的可怜人,但却都是与他素昧平生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他活着的时候,总是执着地要将所有事情都盘根究底查个一清二楚,可到头来,去的却如此糊涂。
虽然一向不信鬼神,但此时,她不由抬头,心中念着:“哥哥,若是你当真被困在这里,此时可能看到我吗?”
那些想与兄长说的话,她早已习惯在心中默念,自然也从未有过回应。
但这次,一晃神的功夫,她似乎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窸窣动静。
似是有人踩在野草上的脚步声,不重也不急。
愣怔了一刻后,她回过神来,想要循声去看,但还未站起,便听到了一个男子说话的声音:“我有些日子不来了,你知道为何吗?”
竟然是陆寒的声音,清冷而无情。
她心下一惊,原本想要撑起的双腿又缓缓地坐了回去,竭力不发出任何声响。
虽然她与陆寒并无什么个人私怨,原本也无需忌惮他,可在这荒野之中,他的出现本就蹊跷,再加上云家对衙门的敌意,若是她贸然现身,只怕会给自己招惹来什么麻烦,倒不如静观其变。
听起来,他是在离自己所靠的这棵大树的东面,而且似是在与什么人说话一般。
但是,并没有人回应他,只听片刻后,他又道:“你怕也能猜到了吧,她回了肃岭县,还去了你们初识的地方,呵。”
她明白了,陆寒并非是与活人说话的,他来这里是见他的故人的。
他的语气中多了几分不屑与无奈:“若是你知道了,定然很是欢喜吧,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忘不了你,哪怕已经藏了这么久,也还是忍不住要去那里一趟,我实在不明白,你究竟哪里值得她如此相待?她喜欢的男人,怎会是你这般的人?”
说着,他又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我想了这么多年,却还是不明白……”
许长恒屏息听着,心中很是好奇他所说的那个“她”究竟是谁。
听起来,陆寒似是为情所困,而困着他的那个女子却仍不能忘记她昔日的恋人,即便那人已经被埋在此处的黄土之下了。
她不由想到了李锦合,她前段日子的确去了肃岭县,而且在七月山的时候,她便发现陆寒对李锦合并不仅有主仆之情。
李锦合是云家大夫人,她的相公云向奉的确早就已经过世了,但是,堂堂云家的嫡长子,断然是不会被葬在这种地方的。
难道说,李锦合曾经的心上人并非是云向奉,而是另有其人吗?
“算了,我何必与你一个死人比较,毕竟如今能守在她身边的人是我,而你,她连你的尸骨被葬在何处都不知道,连相思都无处可寄,你哪里还能比得过我?”话虽如此,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比方才更愉悦,可片刻后,只听他话锋一转,听着竟有些絮叨,“今日忙了些,忘了给你带酒过来,这些日子主家的生意又多了些,再过两天京城还要来人,实在让人忙得不可开交,怕是没什么闲工夫来瞧你了,若是被人发现,虽然也牵连不到你,但我有了麻烦,这世上便再也无人知道你葬在这里了,那你岂不是更可怜?还有,你留给她那唯一的念想,虽然我尚未找回,但可以保证那东西再也回不到她的手上了。”
说罢,他又沉默了很久,直到一刻钟后才又简短道:“走了。”
脚步声由近及远,附近很快便没了动静。
等确定他已经离开后,她才站起了身,循着方才记忆中陆寒说话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实在很好奇,他究竟是在与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