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白须几乎是将青衣整个人裹在怀中,那要人命的剑气几乎被他全部包裹,眼下他整个人浑身寒气逼人,犹如冰窟。
嗡————
随着青衣将他的手环环相扣,在她身上涌动的金色弧线缠绕在神白须的手上,直直环绕他整个人,穿透又环绕他的身体,这般,他身上的森森剑气才堪堪平息。
“说来也怪,那原本残了剑心的心禄好端端摆在剑架上,莫名就铸了灵光颤颤巍巍的乱动,像是见了什么人,想通了什么事,拿起来也都轻了几分。”
“雨谷一役,这心禄好似涂炭,灵气的剑尖褪去了金耀,在被那更上一层楼的霸气碾压后,化作了同寻常铁剑无二的器件。”
“在听见那相隔千万里依然心头震颤的半宝川的滚滚雷声之后,它竟就又奇迹似的活了过来。”
“你说,它在想谁?”
在神白须慢慢回温的怀中,青衣轻声细语说道,她伸手抹了抹嘴上的血迹,殷红。
神白须没有回答,只是放开青衣的手,双手搂着她,一言不发。
“你说,一人不爱,何以见众生,你还说,不见群山,何见天地。”
“可你忘了,我不过一介女子,而女子,想不来那么多大道理,没有你神白须那能包揽天地的雄心壮志。”
“你说让我去看,让我去听,可我是一个画地为牢四甲子的盲人,眼盲耳盲心也盲,也是见了你,才难得听见草长莺飞,看见日月同辉。”
“在盘龙会伏云龙庭,桥端上你与我赌气,说湖亭的惊鸿一瞥像极了神仙,说什么那天下间不食烟火的女子皆是来自山上的女冠,我说你目光短浅,心胸狭窄,是气话。”
“你就是觉得女子就是女子,胭脂女工,不过红颜弱水,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会因为爱一个人而变得柔弱,而我也以为,你说得对。”
“可天底下不见得都是我这般小家子气的女子,你也说那些立万世功名沙场横刀立马的巾帼英雄你没见过,所以你就用对待寻常女子的那一套对我。”
“觉得我就是个看似胸怀不乱实则木已成舟,仅持有崇古的偏见与迂腐审时夺度,以寻常的感性将事态的客观胡搅蛮缠,觉得我陈拾玉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是心性未开,趋于自梏。”
“对不对?”
她仰起头去看神白须的脸,去看他淡白色的瞳孔与银白色的长发,看他年轻而久经蹉跎的脸,看他历尽沧桑犹如群山巍峨的眉。
“狗屁不通。”
他的回答不免得让她有些苦涩,她苦笑。
她说不过他的,就是再长一个头也说不过他,就是那些圣贤王爵都论不过他,她一个女子,本事大的捅破了天也不过是他神白须今生余生一生相濡以沫的妻子。
在他面前,她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你不反驳也好,不承认也罢,可我都想告诉你。”
“无论这青山如何永寿不衰,无论这盛世如何繁华灿烂,女子的一生只会也只能爱一个人。”
“你说的众生,没有你,我看不见,也不想看。”
“你说的天地,没有你,我不在乎,也不想在乎。”
“而时至今日我最大的愿望也只是希望我这厄难之身能陪你更久一点,一天两天一刻两刻我都愿意。”
“你要肩挑众生,我不劝你,你要谋国治民,我不拦你,可如果你要为了这我唾弃的世界而以献此身,我便恨你,再大的义我也不顾,再万世长炎的不世之功你都负我。”
“你要怪,就怪我一介女子小肚鸡肠,容不下大男子主义的家国情怀,就怪我妇人之仁看不见不世千古的源远流长。”
“如果你觉得我只是因为爱你,因为想和你同舟共济而觉得我的所作所为碍手碍脚,我也可以去死,但必须是为了你,而不是什么天下苍生。”
她的手紧紧抓着神白须的肩膀,几乎让神白须感到些许刺痛,只是他无动于衷。
她伸手摁在他的唇上,将那殷红的鲜血涂抹在他的唇上,看着他那白发如霜,她的眼是晶莹的玉,是剔透的心。
“我不是要以这情爱栓着你,也不是要你从此只将我一人置于人生中所有的选择之内,我只是希望你在做出任何选择的时候,都能有对我的布置,而不是视而不见的偏护,让我那样在需要的时候可有,不应该时可无。”
“你救赎我,无论是出于救世的仁善,还是谋算的利益,我都爱上了你,无论这份心的虚与实,我的心都在这里,只要你还有一点良知,你就不能无视我,只要你哪怕有一点动心,你都应该重视我的选择。”
“我不取这众生一分一毫,生养我的人以还于天地,我孑然一身,问心无愧,你要我去爱这天地,做一个自由的人,我却觉得虚伪。”
“可你说的又那样真,我又信的那样真,就好像我这残破之躯也可以自由,可以完整。”
“风雨同舟,你的独自的付出在我们神骁女子对待爱人的视角看来就是自私,同舟共济,你没有考虑我的位置就做出牺牲,在我们神骁人的传统中就是自利,我不是要教训你,只是想告诉你。”
“那些你给我的选择,我都不想要,我只要你,九川江山,万里山河,我都不换,我要你,今生今世,后生后世,永生永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