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通,你要慎言,这是何等大事,你知道吗?”
“张公公,下官知道,下官还知道,这定是有人在剪除陛下的羽翼,若是针对朝廷,龙骧左卫拱卫皇城,又是天下闻名。吃下他,怎么不比下官这新近建立,驻扎天津卫,没什么名声的虎威营要强。”
王通声音大了些,张诚禁不住从厢车中的墩上站起,这厢车毕竟空间不大,这一动重重撞在厢壁上。
“张公公!?”
“咱家无事,都离得远些,咱家要个清净。”
外面有护卫大声的询问,张诚扬声回复,外面答应了句是,张诚还撩起帘子向外看了看,确认人是不是走远,翻身返回车厢的时候,他声音又是压低,而且急切了许多,隐约间带着些惶恐:
“谁会剪除万岁爷的羽翼,太后娘娘是陛下生母……冯保人虽然跋扈了些,可心却一心向着万岁爷,张阁老专横霸道了些,可也是一心为了万岁爷,为了这大明……”
“张公公,自然不会是这三位,可宫内宫外或许有人……”
相比于张诚的激动,王通却很稳,又是沉声说道,张诚吸了口气,整个人平静了下来,默然半响,开口说道:
“你打算怎么办,你可要想明白了,这桩事说出来,不知道牵扯到多少人,招惹多大的祸患,怕是事情还没出格结果,你先粉身碎骨,王通。咱家一直觉得你心思清楚明白,这桩事你可想清楚了吗!?”
王通又是拜下,肃然说道:
“张公公,下官明白,可有人这般做,下官粉身碎骨倒是小事,可背后之人这般处心积虑,对陛下却大有妨害,若不有所防备,此次虽然幸免,今后却必然有大祸,下官一定要去追查到底!”
“你准备如何做!?”
“请陛下下一道中旨,准下官密查塞外遇袭以及各处有无沟通鞑虏之事。”
听到王通这个请求,张诚摇头说道:
“旨意无内阁副署,能有什么用处,闹出来,这中旨一样保不住你……”
“只求有个凭证而已,证明不是下官肆意妄为即可,莫要下官这边查出了事情,却让人在小节上拿住把柄。”
“王通,你可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为陛下安危,王通愿粉身碎骨……”
……
在虎威营到达宣府城的第三天,就有专人快马向京师传递了消息,慈圣太后李氏和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自然最早了解到,随后万历皇帝和司礼监秉笔太监张诚也知道了,随后想要了解的人自然都知道了。
御马监衙门中伺候的宦官,有不少是当差十几年的,监军、管营、掌司、掌房什么的,和司礼监的宦官人人儒雅风流不同,御马监的大太监则努力做出一副威武模样,不过那天伺候的宦官们人人看到了楚兆仁的狼狈模样。
消息呈上来的时候,楚兆仁正在看勇士营的名册,准备后日前去点检,他亲信人小跑着在他耳边说了消息。
楚兆仁当时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愣怔半响,脸色渐渐白了,一把推开送信的亲信,向着门外就跑。
可动作太急,一下子踩到了自家袍服下摆,整个人被向前绊倒,直接趴在了地上,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匆忙聚过来搀扶,楚兆仁起身的时候,袍服已经破烂,下巴也是磕破,起身时候却全不顾得,惶然四顾,然后拨开面前拦着的人,拔腿向着门外跑去。
楚太监也快要五十,可此时却身轻如燕,脚步如飞,大步向着一个方向跑去,几名亲信宦官急忙跟出来,完全不知道为何,只得快步跟上。
跟着跑了段,二三十岁的人都气喘吁吁,可前面楚太监的速度却不减。
跑了会,后面的人总算看出来了,楚公公这似乎是去慈宁宫的方向……
到了慈宁宫的方向,楚兆仁甚至不敢进宫门,直接在大门处跪倒,连连磕头,哭喊着说道: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宣府塞外之事,奴婢毫不知情,和奴婢一点关系也没有,请太后娘娘明鉴啊!!”
翻来覆去说这句话,然后就是不断磕头,后面跟着来的人看到这个光景也各个搜索不敢跟过来,倒是没多久,一位女官走出来说道:
“太后娘娘口谕,禁军历练演武这差事无错,楚兆仁你继续办下去就是,虎威营塞外所遇,楚兆仁有些糊涂,可却不傻,和你没什么关系。”
四百四十四
京师的二月还是冷的。楚兆仁在慈宁宫外的砖地上磕头,没过多久额头上就磕破了,血不住的流淌下来。
这边伺候的多是宫女,可也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一个太监头破血流算什么,门口站立伺候的都是目不斜视,理会都不理会。
好在不多时里面就有女官走了出来,传了慈圣太后李氏的谕旨,女官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也是宫中的人物,和各监司衙门的太监差不多的地位,出来淡淡的传了旨意,然后左右看看说道:
“你们把楚公公扶起来,擦拭了伤口上药,免得上风!”
边上的几名宫女连忙躬身领命,上前去搀扶楚兆仁,楚太监那敢这么起来,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头,口中高喊道:
“太后娘娘天恩,奴婢定当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