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通在京师中见过勋贵们的气派,武清侯家富可敌国,豪奢无比,这个王通也有所耳闻,那些不过是功臣后代或者是外戚,今日见到的都是天家一脉都是朱家的子孙,却是寒酸无比了。
身上衣服还算整齐,不过看着却很不合身,看不到什么胖子,都是瘦子,脸上都有菜色,在这山西布政使衙门中,他们各个都显得很局促。
有人动作了下,王通却看到那人上衫遮掩下,裤子居然遮掩不到小腿,九月的山西寒意颇重,体弱的人已经要穿棉衣,这人连单衫都不完全,实在是寒酸的很。
不多时,茶水点心已经是端了上来,茶水到还好说,点心一端上来,几乎就是被一抢而空,堂上众官都清楚的看到,这些宗室只有两个在吃,其余的都是把点心塞在怀中,看来要带回去的。
这般模样,众人都有些相顾无言,不过太原知府和大同知府却有些警惕,心想王大人这般做,到底有什么用意,难道指望让大家看到这些宗室的可怜之处,让大家发善心将禄米补发吗?真是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这是真金白银的事情,怎么可能看到可怜就转变立场。
“你们几人可去抢过官粮军粮吗?”
正在这时候,却是王通先发问了,下面一干人都是身子震了下,那两个吃点心的人还被嘴里的点心噎到,连忙拿茶水冲下,又是弄的咳嗽,忙乱异常。
看到都不敢回答,王通笑着说道:
“本官奉旨查问此事,不是来办案的,你们但说无妨,不会定罪!”
看到王通和气,其他几名官员都是事不关己的模样,几名宗室彼此对视了眼,却都是站了起来,开口喊道:
“小人抢过,小人抢过,还请上差定罪……”
下面的人争先恐后的站起来,唯恐被人以为自己没罪,倒是让王通有些愕然,山西巡抚看到这个局面,身子侧了侧,低声说道:
“定罪后被罚为庶民,这些穷苦宗室求之不得,最起码可以出城做活。”
王通苦笑,这世道比自己想的还要荒唐,他顿了顿,又是开口问道:
“本官来不是问罪的,这件事切放下,你们这般急切认罪,心里怎么想本官也是有数,那本官换个问法,若没了这个身份,给你们田地让你们耕种,你们可愿意,土里刨食,那可要比现在辛苦十倍百倍……”
还没等说完,站起的宗室们都是跪下,居然磕头下来,急切无比的说道:
“我等愿意!!”
屋中的官员都是看向王通,迷惑不解都是写到了脸上,这位钦差大人到底要干什么?
七百二十
与其被圈在城里受穷等死,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还不如出城做个农户,虽说也有赋税徭役,但辛苦总有回报,就算不种地也可以做些其他,下面的宗室自然知道怎么取舍。
王通问出那句话之后,还问了一句“城内宗室可和你们一般想法?”下面的回答也是干脆利索,“虽然不知别人心中如何想,但真若有份田地耕种,那都要欢喜得跳起来。”
说到这般也没什么继续,每个被叫来的宗室都被给了几百文,然后打发离开,原本还要逢迎钦差,晚上摆下酒宴招待的一干人都是无言,实在是摸不清王通的用意,所作所说都是这般敏感,还是先保持距离的好。
“陛下虽然亲信王大人,不过我们做臣子的还是要谨言慎行,不要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大家散去的时候,山西巡抚倒是叮嘱了一句,王通客气的点头,道了句谢。
在山西布政使司衙门中的谈话问话,很快就传遍了府城,要是这个政策实行,对太原,对山西,甚至是对天下那些贫苦交加的宗室来说,都是福音,不过将近两百年,从没有人能办成这件事,王通小小年纪,或许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口出狂言罢了,也没有人太当回事。
王通是以宗禄拖欠的事由来到山西的,但这个事由除了几名大员知道,对外则从来不提,低调的很。
眼下山西各处,特别是太原府和大同府以及大同镇,最要紧的勾当是草原上马贼横行,抢掠商旅,图财害命。
黄家商行状子更是送到了每位大员的书案上,其余几家豪商也各有关系,各显其能,通过方方面面施加影响,在山西民政大权都在山西巡抚和布政使手中,军政大权则是在大同总兵手中,可在山西,比这二人位高的不是没有。
在大同的代王一系,虽然藩王无权,可影响力依旧巨大,随时都可以上奏朝廷,天子也很是关切。
身在蒲州的前首辅张四维,虽然在家丁忧,可品级官阶都在,这等文臣元首,巡抚一干人自然也要小心对待,更不必说,朝中张四维一党正是得势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