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养在魏太妃那儿的再奕,盛妃的眼神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她微笑道:“奕儿还小,哪儿知道怎样呢?”
“哦?盛妃这是担心魏太妃教养不好再奕了?”韫姜玩笑似的朝她轩一轩眉。
盛妃勾唇:“德妃姐姐说笑了,臣妾可不敢担这个名头啊。”
二人在诡谲的氛围中到了围猎场,众妃已到了泰半,韫姜趁机躲开盛妃,朝?诗她们走了去。?诗越过韫姜的身影,望见了盛妃,悄悄儿问:“姨母怎么同盛妃一道来了?”
“她过来请安,我也不好赶她走,就一道过来了。”韫姜语气不大好的,看来是真不喜欢盛妃。
?诗知道了盛妃暗中害她的事,也是心存憎恨,难得没好气的:“假惺惺,哪里是真的给姨母请安,只怕是做戏给皇上看。”
韫姜拉过她:“罢了,别提她了,好好的把心情坏了做什么?皇上他们还没来么?”
“刚才江公公来过了,说还要稍后呢,皇上在东边同王公大臣们观围,还不能立时过来。”黛笙回话,跟着韫姜她们到备好的位子上去坐了。
坐了一会儿,才有击掌声连绵传来,是徽予的仪仗过来了,徽予骑在一匹毛色雪白的大马之上,周围乌泱泱的护卫、王公、皇子等,或骑马、或步行领着细长的猎犬。
徽予身姿提拔,骑在马上,风姿玉树,如月高悬,十分耀眼。众妃都迎上去请安,因外男也在,故请安罢了之后,都按着规矩退在一旁,等着围猎开场。
擂鼓声渐渐响起,气势宏大,猎犬们狺狺狂吠,更添氛围。韫姜往再阳、再枫那儿望去,以唇语叮嘱千万小心。
只听徽予喝下,如箭从弦发一般,一众人以徽予为首一下冲了出去。
徽予兴致高昂,看着前面被放出来狂奔的一头鹿,对陪在身边的三个儿子道:“好好现一现你们的本事,这头筹就给你们,看你们谁能拿下!”
再勋跃跃欲试,高声道:“父皇且看儿臣的!”只看他从急速拔出一箭,瞄准了那飞窜敏捷的鹿,一把射出,堪堪射中,偏在了鹿的脚下。
鹿受了惊,窜得更是飞快。再勋见一箭落空,有些羞臊,恼怒地还想再补一箭。却叫再枫即时补了一箭,中在鹿的尾部。
再勋怒目而视,想起之前输的一场,更是生气,急切地又射了一箭,想要拿下那头筹,却因太过急躁而又失了一箭。
再阳见他二人都已出手,便想着随意补上一箭,任他二人争这头彩就是,谁料他出手的一瞬,再勋又补了一发。再勋的一把堪堪落空在鹿的右蹄边,吓得鹿往左猛奔而去,而再阳因一开始看鹿往右跑,刻意射偏在左。
这一下反倒一击中在鹿的脖颈,鹿一下倒地。这头彩是再阳的了。
再枫的笑意一下收紧,心猛地一窜,往再阳那看去,见再阳脸色也是不好。好在再阳机敏,赶紧朝再勋说:“四弟好箭法,知道我这一箭射偏了,特地救了一把。”
徽予似笑非笑地朝再勋望了眼:“勋儿本事不错。”再勋铁青的脸色这才好了些,重新振作起来。
另一厢,小厮急急奔过来报喜:“恭喜德妃娘娘、贺喜德妃娘娘,二殿下拔得了头筹!”
韫姜的笑容一僵,声音还没吐出来,眉头就先皱在了一起。一旁吃奶茶的恪贵妃也停了手里的动作,疑虑竟不是再枫。她倒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的儿子再得天独厚、天之骄子,差了这几年功夫,也难越过再枫和再阳去。只没成想,再阳竟会胜了再枫一筹。
韫姜讪讪地答应下,叫愈宁给了赏。恪贵妃不开口,在座的妃嫔也没有敢贸然给韫姜贺喜的,倒是盛妃和煦又尊敬地说了句:“恭喜德妃姐姐了。”
在座的各人才跟着道喜,韫姜闷着一口气,噙着强撑起来的笑受过。过了这一阵,恪贵妃幽幽道:“难得了,老二平淡了多少年了,难得出彩这一次,你脸色这么难看干什么?”
“姐姐说笑了,我脸色何曾难看了?不过是他侥幸好了一次,我不过是怕他忘乎所以呢。”韫姜沉了口气,换上松快的表情。
贵妃拍一拍她的手:“别提心吊胆的,何必到这份儿上,没得遂了别人的愿。本宫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再说了,我儿子出色,还没必要靠打压别人来。他要是没那个本事,就是他自己造孽,他但凡有本事在,就是有你儿子在前头,还怕越不过他么?”贵妃倚着扶手往后一靠,朝韫姜微微勾唇,“你没想过么,好好的儿子百般的能耐都憋着,那何必养他来?你是什么样的人,能养出个不温不火的儿子么?本宫又不是不知道。”
韫姜一怔,只听贵妃继续说:“你自己谨小慎微也罢了,何必逼着孩子,我说了多少次,我唯一不喜欢你的,就是你这憋屈的性子。你好歹也是傅家出来的嫡大小姐,小时候宠大的,进了王府怎么倒成了这个样子。”
“你问过再阳他乐意不乐意么?”贵妃最后撇下这一句,兀自吃茶去了。贵妃的傲气是高高在上的,心也是冰冰凉的,但是一旦有一丝温存,就又是灼热的。她对韫姜的心思极为复杂,不像?诗她们是纯粹地爱护与信任,但现在她对韫姜已经没有从前那样排斥与嫉妒的感觉了。
从王府到现在,韫姜是同她最贴近“姊妹”二字的人了,虽然掺杂利用与谋算,可是在日久天长之下,慢慢地滋生出了一份相互协助的情谊。
贵妃撇撇嘴,她可千算万算没想到,从前一见面就要冷嘲热讽的人,现如今自己反倒真心实意地劝解起来。
韫姜几乎一瞬间呆在原地,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得宠,招致了诸多祸害,她可以挡住,可是生怕孩子受到牵连、遭到毒手。自打从前的孟帷月对再阳下手之后,她就慢慢地开始桎梏再阳了,自以为是地对他好,要他不要出色、不要点眼。
她不是挡不住明枪暗箭,可是她太害怕那万一了,那是韫姜唯一的儿子,她怕极了这一个万一。所以干脆泯然众人,这样就连那万一也不会有的。
逐渐的,她习惯了这样,没想过有什么不妥的。可是贵妃这一席话却一下打破了她的自以为是,她好像真的没有问过再阳愿不愿意。她知道自己那么说,再阳便乖巧地照做。
可也许是错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