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外的声音与宋子墨的声音夹杂在了一起,可是像是有穿透力一般,不管周围有多喧闹,也不管此时的扶桑,大脑是否一片空白,她总能很清楚地听到宋子墨讲了什么,他的语气里头是怎样的一种神情,怎样的一种感觉……
宋子墨的声音很好听,缓缓的,淡淡的,甚比她唱戏的声音。他的声音不像是采桑的那般的勾人,亦然不是与世人所评价的,带有磁性。他的声音像是一杯新鲜茶叶所浸泡出来的热茶,涩涩的却有一丝微微的甘甜,又像是绿叶上的一滴露珠,轻轻的缓缓的滑落在土上的一刹那,所听见的细微到不可捉摸的声响。
宋子墨与生俱来的并不是他的容貌,也不是他那好听而又舒服的声音。他出色的,动人的,或许只是他在台上那如钻石般闪耀的光芒。
“姑娘,好生眼熟。”像带着搭讪字眼的话里头,是宋子墨那平常不过的语调。
陵生从未想过这天会来的这么快,起码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得这般下场,她那被陶瓷刺破的脚,块块扎心,她望着眼前那个坐在面前的穆青语一脸淡漠的样子。
他的声音是冷漠的,不带半点尘埃:“若你想解除这师徒关系,你就必须过了这些用沾满药的陶瓷瓶子。药并无半点毒性,也不过徒增你的苦楚罢了……”
陵生是听不清楚他的声音的,疼的几乎要麻木,但是理智告诉她,他的一字一语,她都要深深记住:“徒……徒……徒,徒儿……明,明,明白……”
在脚落下平地的那一刻,一切都意味着结束,被疼晕过去的她,醒前入眼的,也只是那张白的十分不健康的脸庞……
历代家族十分有名,方家自然也不例外,不管是在外还是在内,方家的大小府邸也是十分的豪气,虽然不到金碧辉煌,也没有玉石雕琢,但是屋子里头的饰物也是十分精美的,几乎都是在拍卖场极为贵而华丽。
可是,今日一见,平时所见的华丽却被这痕迹斑斑的烟火所点燃了,惨留的灰痕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印子。
坐在地上,表情极为绝望的方子欣,跪坐在地上,双眸失去了曾所拥有的色彩,那挂在她发上的红豆簪子也跟着掉落在了地上。那满是泪痕的脸上,妆容已化……
躺在她身旁满是血迹的老者,脸上露出了恬静的笑容。这,大概是陵生所不能理解的,明明那屋檐断掉的木柱早已刺穿了他的身体,可是,为什么……
他还能笑着,笑着看着眼前这个,这个绝望的就要崩溃的女子。这,并不是将死之人应该露出的表情……
血一点点在木柱上流了下来,那被血染湿了的衣服沾满了铁锈味,落在地上的摊摊血迹更是令人分不清谁和谁。
在她追上穆青语的那时,在看到方府残垣断壁模样之时,她便有了不详预感。当眼前这一幕实实在在发现的时候,她的脑袋是空白,却是无法为此露出半点眼泪,甚至也不
会感到半点哀伤。大概,她是无可救药了……
身披长袍,半跪着与老者把脉的穆青语,眉间一皱,似乎结果早已明显,慢慢垂下眸去,还未启齿一言,却被老者忽然抚在他手背上的手给生生愣住了。
扶着墙角看着里头,不愿进去的陵生,并不知道那老者是谁,却只能听到老者口中艰难的一言一语:“穆,穆先生,我,我,我们如今,只有这个办法了,请你把小姐娶了吧,不然……不然……不然……不然……先,先生,除了你,没,没有人能保护她了……若,若,若先生不应我,我死也不瞑目啊!”
站在墙角的陵生脸色一青,嘴唇也跟着白了起来,她颤抖着的手不断地抓着墙角,十指深陷,血也慢慢从指甲处流了出来。自私的她,无法原谅这场因为如此而下定的婚约……
为什么,仅仅就是因为灭门,就要将这个罪放到穆青语身上,这……并不关穆青语的事情啊……
丑恶的嘴脸从陵生脸上出现了,她知道这样真的不好,真的……可是,凭什么,凭什么糟心事都要是她来承受?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只要在老者听完穆青语的话前,将他杀死,就没有关系了?
在一瞬间因精神崩坏而无法控制住自己的陵生,做出了惊人的一幕,她什么也不曾思考,便从袖口掏出一针,朝老者额间射去……
按穆青语的能力来说,想接住这突如其来的一针并不难,而他却选择了纵容。而,这一切,方子欣又怎么会明白呢?
她那双震惊的呆愣住的双眸,定定地望着眼前这个没了半点声息的老者,不断地轻推着老者的身躯:“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
她的声音半带沙哑,却依旧艰难地喊着眼前这个没了声息的老者。跌坐在地面,失声不知是笑还是哭的陵生颤抖着肩膀,望着那个距离她十分远,却足以能够看出她是谁的穆青语,脸上是嫉妒之花的绽放。
她知道自己是多么的狼狈,也知道自己是多么的令方子欣恨入骨髓,可是,心中存留坚定的她,却是无怨无悔……
所以,在方子欣的手紧紧勒着她脖子的时候,她心中甚至是十分冷漠的,并无半点害怕。不论是谁,凡是要夺去穆青语的人,凡是要让穆青语离开她的人……
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