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目光从怔然到锐利莫测,然后把她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
秋叶白几乎能感觉到他目光之中的血腥煞气,似一把锋锐的刀子,将她从头到脚一寸寸地凌迟了一回。
那是属于铁血军人才能拥有的目光,实实在在地沾染过无数人鲜血,见识过骨肉破碎,血流成河的军人的煞气,只在朝野争斗的暗涌里勾心斗角者不会拥有这样的目光。
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在他凌厉而威压的目光下依旧从容淡定地捧着茶杯喝茶,似全无所觉一般,便慢慢一字,一顿地微笑道:“四少,你是在开玩笑么?”
他真是好奇,面前这个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竟然敢对一名皇子说这样充满了冒犯意味的话。
秋叶白抬起眼看着他,片刻,抬头望天,叹息:“啊,是的,在下是在开玩笑呢,人生如此艰难,做人要有幽默感。”
百里凌风唇角的笑容一僵:“……。”
一干武卫们看着秋叶白的目光变成了笃定——没错,此人果然是个不着调的疯子。
“你在戏弄本殿?”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眸光愈发凌厉冷冽。
秋叶白不闪不避,看着百里凌风一笑,灿烂又温和:“若我说是,殿下是不是打算不与在下合作了?”
百里凌风瞬间僵了僵,随后他看着她片刻,唇角慢慢地扬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秋叶白,你确实够胆。”
她点点头,悠悠道:“是的,我很够胆,否则今日也不会坐在这里和殿下喝茶,殿下也很够胆,否则又怎么会让人给我递信,您在警告我不是么?”
在回到淮南换船的时候,她忽然接到了三十六水路寨子淮南一带瓢把子的信,信上只言八皇子殿下邀她喝酒共聚,再无它句。
“若是我身边没有给您通风报信的人,您如何会得知在下的真实身份?”秋叶白看着杯中金黄色的茶水,微笑:“让在下猜猜,莫嫌或者他身边的人命大,从梅苏手里侥幸逃了一条命,给您通风报信,您给我留这一封信,不就是想说你知道我是谁,若是我不想惹麻烦,就最好乖乖地跟您合作,是么,所以在下便大胆地来了。”
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星目之中微闪,忽然换了个话题:“夜四少,有没有兴趣陪本殿下一盘棋?”
秋叶白不可置否地将手上的茶杯搁下,看了眼棋盘:“却之不恭也。”
一边平宁立刻上前将上面的棋子全部重新收入白玉棋簸之中各自放好。
秋叶白看了看棋盘,又看了看百里凌风:“殿下,下棋总要有个彩头才好。”
百里凌风剑眉微扬,调侃道:“四少想要什么,不会又是想要本殿罢?”
她轻笑:“殿下说笑了,您这般金尊玉贵,草民可要不起,咱们就用梅家的账册来做个彩头如何?”
听到‘梅家的账册’几个字,百里凌风眼底闪过锐色,蜜色的俊颜上却依旧是一派从容:“这个彩头有意思,只是你人在平云殿,藏剑阁本殿虽暂不能及,但是秋家却在京城,你兄弟姊妹父母亲族都在这里,你不觉得你这个彩头轻了点么?”
这就是毫不掩饰的*威胁了。
这样的威胁性的话语从百里凌风口中说出来,却让人觉得仿佛如此理所当然,没有一丝威胁的气息,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陈述你没有资格和他谈条件。
秋叶白想了想,轻叹了一声:“殿下说得仿佛也很有道理,只是首先我人虽在平云殿,却不是殿下的人能留住的,不信殿下可以试一试。”
她顿了顿,继续道:“其次,你要是想拿秋家开刀,记得提醒我,我有时间,一定去看个热闹。”
秋叶白这般轻描淡写,仿佛秋家并不是她亲族血脉,而只是寻常路人一般。
百里凌风微微眯起眼打量着秋叶白,似在判断她到底是在说实话,又或者只是在虚张声势:“四少,秋家再对不起你,也是你生身之地,难不成你真的一入江湖,六亲不认?”
秋叶白看着百里凌风笑了笑,仿佛有些无奈:“我是不是六亲不认,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八殿下,你要真有能耐动秋家,今儿还会坐在这里和我扯嘴皮子官司?”
她一点也不掩饰眼里的轻慢讥诮,让百里凌风梭然一下子就握住了手里的杯子,边上伺候的平宁眼底也闪勃然怒色,但是主子没有动手,他自然也只能强行按捺下怒气。
秋叶白神色不改,依旧是那副轻慢的模样,仿佛全不将平云殿的人放在眼中。
虽然已经是深秋,但是今年时节失调,秋老虎盘旋不走,临近正午时分,日头热得灼人,但空气里一片剑拔弩张的气氛,硬生生地让人觉出一丝阴冷之意来。
百里凌风垂下眼眸,忽然轻笑了起来:“不得不说,夜四少很会惹人生气。”
“是么,我一直以为自己生善解人意。”秋叶白一点顾虑也没有地继续刺激百里凌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