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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带也融化了。
治疗的第三十分钟,他变成了一滩物理意义上的血泥。
灵魂无法继续停留,他不再感觉疼痛,没有重量地浮到了半空。
……是死了吗?
他下意识地低头。
这个状态下,房间里的一切反而清晰了起来。他看到昂贵的真丝床品上流淌着深绿色的泥巴,泥巴中间蜿蜒着三条粗壮的触手和几百条细小的绒毛。触手像树干,绒毛像树枝,有主有次地将随时可能散架的泥巴牢牢掌控。
而触手的另一头,连接着一整排输液袋,粗略看过去竟然有接近二十个,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活动蠕虫,蠕虫们把绒毛当成通道,兴奋地往泥巴的方向冲。
沈暮云“看”着。
离开身体之后,意识一片懵懂,他什么都不知道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也忘了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茫然地看,好像在看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一具尸体。
第四个输液袋流空之后,有足够多的“蠕虫”与血泥混合,让血泥变得越来越粘稠。于是,扎在泥巴里的数白条绒毛同时动了起来,它们忙忙碌碌又井井有条,似乎早已经提前演练过无数次,捏橡皮泥一样改变着泥巴的形状,慢慢从一滩流动液体里捏出了一副骨头架子……
沈暮云没有起任何波澜。
他怔怔地飘在半空,被迫观赏一场毛骨悚然又神圣非凡的“神明造人”……直到一副深绿色的骨架完美呈现在床上,精雕细琢的怪物才猛地松了口气,毫无征兆地抬起头来,径直看向半空的方向。
沈暮云蓦地对上了六只旋转着星辰的暗绿色瞳孔。
他的意识几乎是瞬间炸开。
哪怕他现在是灵体状态,怪物投来的视线依然让他化成了看不见的烟花,从分子这个层级开始炸得四分五裂。
可下一秒,又有无比强大的力量牵引着他,将已经彻底炸散的分子们一颗一颗找出来,重新汇聚成灵体的形态。
怪物似乎在朝他笑。
也就是这一秒的时间里,沈暮云终于看清了一直被自己刻意忽略的怪物全貌。
祂……祂有十几条粗壮的银色触手,其中两条触手被砍掉了,只留下两个可怖的切口,切口处不停蠕动,似乎正缓慢长出新的血肉……其他正常触手的尖端长满了半透明的荧光绒毛,绒毛下方是带着繁复花纹的美丽银色鳞片,鳞片好像也是活的,会随着怪物的心情一张一合,仿佛里面藏着呼吸的腺体。触手的根部,有几条似乎很特殊,会长出深绿色无瞳之眼,没有眼白,只有不停旋转的神秘星云……再往里,是祂几乎没有外露的主躯干,沈暮云只能看到巨大又丑陋的口器的一部分,口器里密密麻麻长满尖牙。
沈暮云只来得及看一眼。
也只能承受看一眼。
他的灵魂被粗暴地拽下来,塞回了脑子里。
是的,骨架被捏出来之后,他现在有头骨了,脑浆不再流得到处都是。
沈暮云大约是“活过来”了,他重新感到疼痛,但意识被折腾得一片混乱,已经感觉不到恐惧,只是呆呆地任由绒毛们跟电工师傅似的兢兢业业安装他的神经。
他还在想刚才的惊鸿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