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厢房门,刘益守看到桌案上的油灯居然都还亮着,很显然,这里虽然非常狭小,但一定是藏着人的。
他看了看床边那双女人穿的鞋子,轻轻叹了口气。
“那位冯氏的小娘子,我会想办法让尔朱荣饶她一条命。至于她会被赏赐给谁做妾,那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洛阳大乱将起,你好自为之吧。最好不要乱跑,如果你被其他人抓住,我不能保证他们不会杀你。”
刘益守对着床榻的方向说了两句,随后吹灭油灯,轻巧的退出卧房,反手关上房门。
“冯令华已经提前离开洛阳,不知所踪了。这次行动我们只抓获了任城王元彝,非常可惜,是在下考虑不周,与任何人都无关。此事在下会亲自跟尔朱大都督禀告。”
刘益守很是“无聊”的在院子里大声说了一番话,随后不紧不慢的退出了已然“空无一人”的任城王府。
一出门,刘益守就听到于谨面色严肃的对他说道:“冯令华应该在床底下,我看到油灯都还亮着在。”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反正我眼睛比较差,然后记性也比较差,推开门以后,一个人都没看到,不是么?”
刘益守意有所指的说道。
于谨轻叹一声,有些苦恼的说道:“你跟我可以这样说,但是尔朱荣不会听你这番说辞啊。”
听到这话,刘益守拉着于谨的军服下摆。
“长乐冯氏,自从孝文帝以来,就是树大根深,几乎是北方世家与元氏一族沟通的桥梁。杀他们家的重臣,那可以说是各为其主,反正入了局,就肯定逃不掉杀人与被杀。
可是,若是连人家的妇孺都杀,你也别真的将他们当做没有牙齿的老虎啊。那些人可能没办法能奈何得了尔朱荣,但是收拾我刘益守,还是易如反掌的。
现在只是替尔朱荣办事而已,这抄家杀人的,又不是什么荣耀之事,何必把事情做绝呢?”
刘益守耐心的解释了一番。
不过于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脸上就写着“我根本不相信”。
“好吧,刚才那些虽然也是理由,不过我并非是怕事之人。真正的原因,其实只是我不想杀冯小娘的至亲罢了。
她从小就父母双亡,冯令华在她心中等同于母亲。
你是没见过她那双眼睛,就是那样看着我,对我说:我相信你。那是一种即使我推她入火坑都对我毫无保留的信任。
我没办法去辜负这份沉重的信任。
将来她肯定是我的妾室,于大哥,你说我能够一边在床上享受着她的美妙滋味,一边手起刀落的送她姑姑上断头台么?”
如果真那样做,可就相当之禽兽了。虽然这年头很多人都是这么做的。
于谨在心中默默吐槽。
“刚才我只是随便问问。”
于谨拍了拍刘益守的肩膀说道:“其实你前面那一条说得很对,长乐冯氏在河北很有号召力。若是你杀了冯令华,等于是将他们的脸面丢在地上践踏,结下死仇。
而尔朱荣给你的,大概也就一句不痛不痒的赞美。你得到的远远比失去的要少得多!
长乐冯氏,赵郡李氏,都是孝文帝身边联姻的重要家族,很明显,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定然会在将来联合起来一致对外。
邺城不是有他们的兵马么?呵呵,那时候,他们恐怕会心心念念的想将你我吊死!
而你,只要被逮到,就是他们祭旗给尔朱荣看的最好人选。所以今日哪怕你不想放过冯令华,想要报复之前她对你的轻视与侮辱,我也会劝你放下成见。
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凡事没必要做绝,起码给别人一条生路吧。
当然了,我还是要跟你道歉,贤弟你的心胸开阔,根本没我想的那些毛病。”
于谨很欣赏刘益守的地方,就是对方总是能看得清大势,拎得清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不能做!比如说今日的行动,他就做得很是干脆。
能抓的,不墨迹,更不会如同小人得志一般,在元彝面前耀武扬威。
不能抓的,低调的放过,悄无声息。如果尔朱荣不记得这一茬,那就什么都不说。如果记起来了,那就随便编一个理由糊弄一下。
毕竟,元彝已经抓了,尔朱荣起码已经满足了心理底线,断然没有在抓不抓冯令华这样的事情上跟刘益守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