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刘三吾身为中书舍人,又在儒门享有盛名。
只要他提一句想担任本次科举的主考官,朝廷里多半是不会有太多异议的。
几位老学究似乎早已心照不宣,他们眼神平和地望向刘三吾。
尽管已年近八旬,在这些老前辈面前,刘三吾却仿佛一名虚心求教的学生。
“各位以为我可胜任此职?”
立刻有人回应:“那是自然。”
首倡其议的老儒点头附和。
“唯有掌握了主考之位,我们方可游刃有余地行事。”
赵勉不由侧目而视,他隐约猜到了这些老先生的盘算,不觉朝刘三吾投去一瞥。
刘三吾沉思片刻,才道:“这次……不留一丝体面,金榜上多列些我们江南才子如何?”
老儒纷纷颔首表示赞同。
“往常总要顾及天下人,但这次不同,此次特科正是要选拔英才填充官位空缺,这是实打实的。”
“浙江道正在进行的改革,还意图推广至全国。皇上借恩科来转移我们与百姓的注意力,我们也只好不顾那些所谓的体面了。”
“待我江南才子尽入金榜,选派他们填补地方官职,改革一事,我们日后自然能从容应对。”
看样子,这已是几位急赴应天的大儒预先定下的策略。
作为在场最年轻的一员,赵勉开口问道:“那皇上推动改革又该如何应对呢?”
不管今年的恩科是否举办,也不管江南读书人如何高中,他们聚集在此的真正目的,皆因当前在浙江道推行的田赋商税改革事宜。
几位老学究微微一笑。
似乎赵勉和刘三吾苦恼多时的难题,到了他们手上,就成了信手拈来、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小事儿。
“首先,借着这次特科转移大家的视线,咱们正好顺势把江南的读书人们送进朝堂,将这恩科变成江南士子们的良机。”
“其次,今年江南的学子金榜题名,踏入仕途,明年皇上就要在全国范围内推动税制改革,核查田地。”
“有了这批刚步入官场的热血青年,加上我们这些年在朝廷里积累的人脉和弟子。税收怎么改,改到何种程度,还不是我们这些施办人说了算?”
赵勉起身,恭敬地为几位前辈添上热茶。
茶香袅袅升起,赵勉一边弯腰笑着问:“诸位先生,皇上的决心已定,怕是我们难以撼动啊。”
“赵尚书是在试探我们吗?”
一位老儒悠悠品茶,眼神淡然地扫过赵勉。
赵勉连忙堆起笑容:“学生不敢。”
老儒话锋一转:“那你说说,这浙江道变革的核心何在?”
“关键在于浙江道的田地,城中的产业以及四通八达的商路。”
赵勉低声回答。
老儒含笑捋须:“正是。正因为如此,朝廷只有彻底清查各地田产,才能按田亩数量合理征税。但要是那些田地‘不翼而飞’了呢?朝廷的税又该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