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跳下枭背,脚步轻盈地穿过花园和喷泉,走进行宫。身着黑色披风的骑士很快来到拱形扇门前,身影在推开扇门后一闪而逝。
“女王陛下。”骑士把箱子放在房间的地板中央,垂首退到一边。
头戴铂金王冠的女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拖曳着长长的裙摆来到箱子前,看着满满一箱光泽温和的蓝色晶石,轻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轻声道:“把它们送到萝合兰去。”
在迦毗罗的宫殿很多都是独生子女,但惟独白露行宫却有自己的姊妹,那就是萝合兰宫,两者相隔千里,却是同时修建风格类同的双胞胎,被一条长长的火鸟河像脐带般连接在一起。
带着箱子走到门口的骑士犹豫了下,还是转过身低声道:“女王陛下,萝合兰那人的气色有些衰败,这种东西……”
“闭嘴!”
神情温婉的年轻女孩霍然转身怒斥,急速起伏的胸脯下蒸腾着压抑和无力的怒气,伫立在门口的骑士神色一紧,颔首离去。
迦毗罗帝国当今罕见的出现了两王共治的现象,这在阿提拉王朝传承至今尚属首次,缘由王朝的两位继承人正是上任君主阿提拉三世的一双孪生女儿,玛蒂尔达·阿提拉和米露·阿提拉,一个像是帝国的白天,一个像是帝国的黑夜。
对于姐姐继位后在帝国营造的诸多令人不齿的形象,玛蒂尔达更多时候除了痛心和隐怒就是对血缘亲情的无奈,不仅因为权杖的头尾分别握在两个曾经亲密无间如今却愈行愈远的人手里,还有随着时间推移,彼此双方拥趸甚多,利益也愈发绞缠复杂,而这一切就像火山下涌动的岩浆,爆发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正当女王凝神思考的时候,一抹黑雾在房间的角落旋转升起,随着黑雾散去一个高挺的身影从中走了出来,枯瘦如柴的手掌握着木杖,披散的头发是毫无生气的灰白色,面容瘦削枯槁的来人抬头朝女王颔首致意。面对这位突然造访的来客年轻的女王倒是平静许多,同样的颔首致意后沉声道:“我需要您的帮助,伟大的圣殿大祭司。”
当白露行宫外围高大的灌木丛刮起寒意料峭的春风,有心人仿佛听到了女王的权杖发出了“咔嚓”的轻响。
当商议随着一位白发老人的介入渐渐接近尾声,毕竟还年轻的玛蒂尔达缓缓坐在椅子上,裹着黑袍的大祭司发出生铁摩擦的锈涩声音:“女王陛下,下个月神诞日庆典,请您的夜枭军团务必准时出席。”
玛蒂尔达点了点头,神情沉稳地回应道:“这是当然,希望事情如你我所期待的顺利进行,您要知道,动乱对我们来说不啻于一场灾难,萝合兰那边……”话未说完,她对面的黑雾倏地卷向门口,下一刻端着果盘的侍女便被整团雾气笼罩绞缠起来,侍女清秀的脸庞上布满了惊恐,想要呼叫却发现喉咙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攫着,丝毫发不出声。玛蒂尔达嗖的起身,刚要制止就被白发老人坚定的挡在面前,只能眼睁睁看着多年陪伴自己身边的侍女面孔渐渐扭曲,直到瞳孔失去光彩,金发变得暗淡,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流逝在无边无际地黑暗中。
整个过程其实不过眨眼之间,目睹了这一切的玛蒂尔达却仿佛经历了漫长的一天,檀口微张,怆然伫立。出手狠辣的黑袍祭司收割完生命,静静地站在原地,脚下躺着温热的尸体,朝女王颔首示意后又化作一团黑雾飘散而去。
“秘密之所以为秘密,必要的时候是需要用死亡来保守的。”白发老人转动着浑黄的眼球,平静地说道:“您需要这样的经历,女王陛下。”
“我知道,尼采老师。”玛蒂尔达走近侍女的尸体,擦去眼角的泪珠,脸上的恐慌也消散一空,迅速恢复女王的高贵沉稳,低声道:“加上下个月的蓝色晶石,她的精神会变得极度恍惚会来不及反应,到那天除了南部城邦的个别贵族,整个帝国三分之二的人会站在我们这边,加上圣殿祭司的协助,她会在王位上被拖下来。”女王顿了顿,握紧双拳沉声道:“但我要她活着,这是我允许政变发生的唯一条件。”
“如您所愿,女王陛下。”白发老人弯下老迈的身躯,转身离去。
等房间终于清静下来,玛蒂尔达缓缓在侍女面前蹲下,精致的脸蛋上渐渐淌下两行清泪,想必当老人吩咐她送果盘进去的时候,天真烂漫的少女并未发现那张慈祥的面孔下隐藏的杀机,就葬送了自己还没怎么绽放就结束了的一生。静静流泪的女王摘下地上的一颗葡萄,轻轻放进嘴里,满嘴苦涩。
灯火通明的萝合兰宫,地板上蔓延着鲜红的酒液,来自冰原的巨大白熊在铁链下咆哮狰狞,赤身。的精装男人们欢笑着聚在一起,无一不是面容俊朗身姿挺拔。斜躺在王座上的女人眼神迷离的看着地面,身上的薄纱蝉翼般遮住浑圆欲出的双峰,修长的双腿像频死的美人鱼轻轻甩动着尾巴,只是跟她的妹妹如出一辙的精致脸蛋尤为显得苍白颓废,嘴角还挂着些许蓝色粉末。
“女王陛下……”一个男人凑近女王身边,亲吻着她光滑的手臂,眼神中的炙热丝毫不加掩饰。
“咯咯。”胳膊传来的痒意使迷离中的女王轻笑起来,她伸出胳膊搭在男人的肩膀上,两团柔软抵在他的肩头,姿态慵懒的轻声呢喃道:“终于忍不住了吗?来吧,来吧,小玛蒂尔达……”
那年夏天,王宫的后花园里两个欢快的身影追逐着,欢笑着,吵闹着,一个披着洁白床单像圣洁的女祭司,一个戴着黑黢黢的面具好似可怕的魔鬼。她们途经之地鲜花盛开,阳光温和,终于累了,一起躺在花园的土地上,披着床单的女孩笑着指向天空,说自己比妹妹早看到一分钟阳光,做什么都比妹妹早一分钟……
男人咽了下喉头,刚想把手从女王的大腿上挪到那团丰满时,一只搭在他肩膀上的纤纤素手毫无征兆地捏碎了他的喉咙,顺势用美人鱼的尾巴把他扫到地上,就像拍掉身上的灰尘。欢笑着的男人们继续笑着,走过来把他瞪大双眼却只能支支吾吾的身体抛向白熊,在野兽挥舞的利爪下,地面的酒液更加鲜红了。
“咯咯。”
西恩1256年,初夏,迦毗罗神诞日。聚集在娑娜圣殿广场的十数万民众怀着虔诚的心在地板上匍匐着,诸多贵族则跟随女王伫立在圣殿最高的台阶上,两个近在咫尺却始终没有打量对方一眼的女王静静的跟在大祭司身后步入圣殿。随着广场上巨大的祈祷声响起,被夜枭骑士阻挡在圣殿门口的贵族们默认垂首,仿佛没人关心他们的其中一个女王就这样被关闭的圣殿大门永远隔离起来。
“小玛蒂尔达。”圣殿门后,神色颓靡的萝合兰女王在黑雾中绽放出最后的笑容,抬头擦去嘴角并不存在的蓝色粉末,而白露女王则扭过头,面无表情,一语不发。
神诞日后,萝合兰宫被永久封闭,迦毗罗两王共治时代波澜不惊地划上了句号。
同年,经相关人员检举发现,泰伦北方执政官欧瑟斯造就了帝国有史以来最大的贪腐案,畏罪自杀。萨利德第七军团被调离金山矿脉,其中龙角骑士团更是被遣送至第五军团驻扎的防线中,全面接受检查,萨利德之星就此陨落。
第十一章 困兽
神说,别忽视笼子残留里的喘息,要知道披上枷锁的生机并不意味着泯灭。
在经历过学院初期的学习后,大部分课程开始倾向于内容多元化教育,并没什么系统的刻板的约束,这让亚瑟很是欣慰,除了在学院深处的红桐树林散步,就是和恨不得把铺盖都搬到图书馆的弗雷德整天泡在书堆里。只是少了那个红色身影,自从副院长休假归来。
图书馆的藏书几有十分之三都被虫蚁啃噬过,甚至一些重要片段也残缺不全,这让两个只是涉猎多于理解的孩子很是不爽,恨不得把楼下那个每天醉醺醺的管理员塞到老鼠洞去。亚瑟的兴趣偏重历史纪实和诗篇杂记类,而弗雷德显然对魔法专业更感兴趣。随着一百二十英尺总长的横列书架从头到尾慢慢缩短距离,两个人疯狂的阅读量达到了惊人的数字,简直如同两条不知疲倦的游鱼肆意徜徉在这片无人打扰地精神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