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夏同时参加会考和中考。
两场考试考点一样,都在镇上茶叶职业学院。
知夏分到的位置很不错,在教室第一排最后一位,靠近后门的位置。这让她对教室一览无余的同时,又不受其他人干扰。
等她考完试回家,刘明志和林生松期末考试也考完了。
刘明志已经和学校提出跳级申请,只等秋天入学参加能力测试。
三个人正商量着要找个时间去县城看看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来。
知夏看来电显示0739,伸手拿起电话听筒:“喂,请问你找谁?”
“志阿仔!”对方听到是小女孩的声音,明显一愣,才用不标准的普通话问:“刘明志,请问刘志明在不在?”
自从刘明志春节给奶奶寄钱后,他就把电话号码留给邻居,偶尔会和奶奶通个电话。
知夏听出来对方语气很着急,示意刘明志赶紧来接电话。
刘明志刚“喂”一声,对方立刻用湖南方言急匆匆地说:“志阿仔,快回来,你爷老子死了!”
“什么?!”刘明志浑身冰凉。
电话里说得不甚清楚,知夏当机立断,三个人收拾东西准备回湖南一趟。
穷途富路,知夏把爷爷那张到期的五千元存单取出来。
现在出门只能用现金,三个人又都是未成年人,为防止路上遇到扒手,知夏把钱分别缝在三个人的衣服里面,只留千把块钱放在面上使用。
林成枝忧心忡忡,担心三个小孩出行不安全,想让林生松留下来。
潜意识里,他总是怕知夏姐弟一去不复返。
李娟学校已经放暑假,林生松说什么也要一起去,他太想妈妈了。
知夏明白爷爷的心思,但是这会也顾不上安慰爷爷。
她把所有存单交给爷爷,示意他放心。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搭车去漳州郭坑火车站坐车。十七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到株洲,又从株洲转六七个小时的火车到邵阳,再从邵阳坐三四个小时的大巴车到新宁。
折腾了两天一夜,三个人傍晚才到刘明志他们村。
刘明志家里已经挂起白幡,大门两边摆满了花圈。
破旧的老屋正堂,棺椁停在那里。
“志阿仔!”刘明志奶奶一看到他就哭着扑上来。
八十岁的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难以承受这种痛苦,一边哭天喊地一边拍打着刘明志。
刘明志感觉自己已经麻木。
这一路来他很努力回想关于父亲的记忆,发现除了四五岁时酗酒,以及对他动辄打骂外,有关温情的画面寥寥无几。
他从邻居的嘴里已经听到父亲的死因,据说是突发疾病。等人发现时已经在出租屋里去世多时,身边有许多酒瓶和烟头。
天气热,等老乡们合力把他的遗体从广东运送回来。尸体已有异味,这会正用大量冰块冻着,等明天时辰一到就出门上山安葬。
刘明志面无表情地看着别人给他穿上麻衣,扎上白布。
他一声不吭,跪在棺木旁,从装满纸钱的箩筐里拿出一把,往火盆里放。
烈火舔灼他的指尖,火光映在他风尘仆仆满是油光的脸上,他却不感觉到痛,也不感觉到热。
李娟也来了。
她的学校距离刘明志家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她分到一间小小的教师宿舍,节假日都住在学校里。
从知道三个孩子回来的那一刻,她又担心又欣喜,每天都等在路口,一度想冲去邵阳接他们。
林生松看见日日夜夜的妈妈,立刻冲到李娟面前,开心得不知道如何去说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