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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第1页)

其他什么也没有。

我爬到那个箱子旁,发现那是一个密码箱。迟疑了一小下,我输入我妈的生曰,他竟然“啪”的一下打开了。

箱子装得满满的。里面应该全都是我妈的遗物,有两个香奈儿的包包,—些看上去很值钱的珠宝,她戴过的发卡,用过的相机、手机、香水瓶、钱包,甚至她的银行卡和一大堆贵宾卡。这些东西虽然被尘封了很久,但因为堆放整齐,它们依然保持着一种清新的气息,仿佛昨曰,才被主人逐一地使用过。

只不过相机里的SD卡不见了,手机没电。我看来看去,估计最有价值的,就是压在箱底的那个红色的真皮本子了,我猜,那应该是我妈的曰记或者随笔。

或许,关于我妈妈的故事,都在其中!

我激动地打开来,却发现我完全猜错了——它竟然是一个账本!扉页上,写着一行斗大的字:美丽永远不打折!我暗想,她那么爱美,搞不好这就算她的人生格言。翻开来,里面密密麻麻全都是商品代购的记录。什么LV的钱包、巴黎世家机车包、香奈尔的眼霜面霜、迪奥的口红、爱玛仕的围巾,总之,无一不是大牌奢侈品,后面写着价格、交易曰期以及代购人的姓名。

哦,难道我妈以前是开小店的?

记得我爸跟我说她是艺校的老师,教美术!可是说实话, 她的字写得真难看,还比不上我三年级的时候写的字。打死我也不相信—个美术老师会写出这么难看的字。我一页一页地翻过去,某页最下方有行红色的备注吸引了我的目光:俞洁,本月购物累计突破十万元。需返点或额外送礼,切记!再翻几页又看见俞洁两个字,写得非常大,差不多占了整整一页,并且画了一个红色的恶狠狠的大叉。

她是很恨她吗?

本子还余了一半的空白。我随意翻翻,发现里面还夹着一张纸条。纸已经被撕裂了好几处,但拼一拼并不影响我看清楚上面的字:“这飘零的人生,有何用!栋,如果用我的鲜血,是不是可以让你相信我这颗早巳经破碎的心!” ^

我把纸条夹回原处,发现我心跳得飞快。我首先想到的是,这句话写得不通顺,至少应该是“如果用我的鲜血为证” 吧,可见我妈语文学得不咋样。其次,我敢肯定的是,这个 “栋”肯定不是我爸,因为我爸的名字里根本没有这个“栋”字。并且,我相信像他那样宽厚的人,怎么都不会把一个女人逼到非要用鲜血来证明自己破碎的心这一步!

那么,这个神秘的“栋”到底是谁?

他和我妈之间,到底发生过怎么样的故事?

还有,如果我妈压根没当过什么美术老师,我爸对我撒那样的谎又有何意义?

我的内心,瞬间被千百个疑问缠绕得透不过气。就在怔忡中,黄昏最后一缕光从小阁楼里渐渐隐去,只在地板上留下一点浅浅的光晕。我靠着那个沉默的大箱子,忽然发现自己很忧伤。是的,忧伤,深入骨髓的那种。从小到大,好像我从来都没有如此地贴近过我的母亲。可是越贴近,她越让我觉得陌生,遥远,不可触摸,痛不可当。我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感受到她真的来过这世界,不管她曾经做过些什么,我相信她尽力过,拼命过,同时也饱尝过人世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而她只留下这一个不知所云的箱子,连以资纪念凭据都无存。那么,她真的甘心吗?对于我这个被她丢弃在人世间的小小姑娘,她又可曾心怀塊疚或是深深担忧?

年幼的我早已经深知,人生有很多的事其实永无答案可寻。但我却无法抵抗来自内心对于“母亲”这个词波涛汹涌的好奇,我固执地要去探索那些早已经深職于时光背后的秘密,并不是故意要对她心怀不敬。更重要的是,在岁月的列车上,她离开太久,我想念太晚,我们再没有机会像别的母女那样面対面认识彼此,无论吵架,还是亲密。想起来真够伤心。

第3章

渐渐地,我发现我爱上了我所生活的这座小城,尽管它雨水很多,阳光不足,但我依然热爱它的每一条街道,每一辆公交车,每一个广告牌以及每一幢建筑。这一切绝不是因为我来自乡下,贪恋它的繁华和文明,仅仅是因为这里曾和她息息相关。只要我想象我正走过她曾经走过的路,呼吸她曾经呼吸的空气,仰望她曾经仰望过的天空,遇到她曾经遇到的人,就怦然心动。

我偷偷地开着小阁楼的窗户。爸爸不在家的时候,我喜欢从那扇小窗里爬进去坐一坐,靠着那口箱子,看一本书,写一小篇曰记,或者想一会儿心事。我愿意相信她正在某处看著我,心怀慈悲,给我祝福给我力量,让我远离孤单的恐惧。

那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风一吹,大家都在校服外套上了棉马夹。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间,我坐在花台边看一本小书,花枝挨到我边上来。她的脸冻得通红,像一只熟得快烂掉的蕃茄。“蕃茄怪人” 一面咯嘣咯嘣咬着蒜香靑豆,一面口齿不清地向我陈述一个亊实:“维维安你知道吗,其实咱俩是亲戚。你妈叫李彩萍对吧,我妈叫李雅萍,也就是说,我妈是你妈的姐姐。上个月我外婆还去过你家,听说你爸病了,是传染病,我外婆还叫我离你远点,怕我被你传染上。”

“那你还来找我说话?”

“看在亲戚的份上,随便说两句喽。”花枝说,“我可不是胆小鬼。”

“可是,”我合上书说,“我妈根本就是领养的”

“没错!”花枝把剩下的靑豆统统倒进嘴里,又不甘心地捏了捏袋子,这才把袋子扔到花台边说,“你妈是孤儿,要不是我外婆,她就死在西落桥下面的桥洞里了。我外婆当时刚生完我妈不久,正好奶水也够,一时好心,就把她抱回家了。不然的话,也不可能有今天的你哦!”

“那我们算哪门子亲戚呢?”我问她。

她变戏法一样地从口袋里又掏出一袋青豆,把袋子撕开,这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指着我说:“呀呀呀,你呀你,果然遗传了你妈的最大特点——无情无义、爱慕虚荣。不过我听 说,你那天抱着我外婆的腿哭啊哭的求她带你走,有没有这种事啊?别说我没提醒你哈,等你爸病死了,你也跟你妈一样成了孤儿,可别指望我家会收养你哦,门都没有!”

趁她不注意,我脚上偷偷一使绊,她大叫一声“哎哟”,整个人摔了个四仰八叉,躺在那里像一只可笑的王八,半天也爬不起来。我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粒散落的青豆,放到她嘴巴上,她张嘴骂我,豆子正好滑到她嘴里,卡住她的喉咙,令她涨红了脸发不出声。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伸出手装作扶她,她本能地拽住我不放。只是她好不容易起来一点点,我又把她按下去,按下去,再扯她起来一点点。我想不管谁看见这一幕,都会相信是肥胖的花枝摔跤了,瘦小的维维安好心地去扶她,只可惜双方力量太悬殊,真是有趣又好看。

后来,花枝跑到班主任那里去哭诉,说我欺负她把她弄摔跤还不让她起来。据说班主任看了看她巨大的身形,只对她说了五个字:“开什么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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