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去役以陡症即旋,未得送至祥符,大人甚为忧心,屡告弟辈,未知曾否奔逸。谅世兄驭之有方,自当款段入里门也。祈令德喜转送北门,备舍下旋磨之用。别来一日为长,顺修芜楮,奉候台祺。余情依依不啻。
世弟娄朴樗同顿首具□月□日
绍闻看完,说道:“昨日叫邓祥北门送马,去了不曾?”
双庆道:“咱家草料欠缺,彼时即送过去。”绍闻此时急解开护书,拿出书四封,叫双庆道:“与你两封书,一封是苏爷的,送到他家;张爷这封书,送到小南院。张宅有人看小相公来,叫他自己带回。再叫蔡湘、邓祥去北门抬箱子去。”
双庆去不多时,回来说道:“蔡湘、邓祥不去。他说,咱的车子坏了轴头,不曾收拾,却叫他两个抬,怕抬不动。北门自然送的来。两个在那里埋怨哩。依我说,胡同口有张宅现成一辆车,不如大叔把书送到,亲自问他一声,速去早来,不误张奶奶回去。”谭绍闻自知家贫奴仆欺,也不敢深问蔡湘、邓祥埋怨的话。在双庆手中接过张宅的书,说:“那封书你送到苏宅去。”于是出的后门,到小南院门首,问道:“南马道有人在此么?”却见张正心出来。二人作揖为礼,绍闻道:“弟昨赴济宁。娄师爷有府上一封书,即烦带回。”张正心道:“午后即带回去。因舍弟一天多不甚肯吃乳,家伯母来看,傍晚方回。即住下也不定。”绍闻道:“既是傍晚方回,把车暂借一用,到北门内,把两个皮箱捞回,全不误世兄事。”张正心道:“现成的,即叫小价赶去,只要世兄着人引着。”只听内边厨妪道:“奶奶叫大叔哩。”正心接书,二人拱手各回。
绍闻到家,安排蔡湘随车北门去接皮箱。把程宅的书,装在袖内,带原封银二十两。径向程宅来。路上打算,许多未见此位老叔,辜负了一向关切。今承恩师之命,兼送书银,准备要满受气。只往后多走几回罢。
及到程宅门首,径自进去。恰遇程嵩淑在厅上,看刻字匠刻板。程绩也在那里校字。上前恭敬为礼,程嵩淑道:“贤侄久疏此地,今来必有事体。咱去东书房说话。绩儿,你叫人送茶,可自上学读书去。”绍闻见话头,面上不甚亲热,少不的跟了上东书房来。
及到书房坐下,绍闻把济宁书筒呈上,并取出银二十两,放在桌面。程嵩淑将书拆了一看,又把诗序看了,只说:“好。”
绍闻道:“这是老师帮老叔刻书银二十两。”程嵩淑道:“存祝”茶毕,程嵩淑道:“贵老师容颜何如?”绍闻道:“比在家微觉老像了。”嵩淑点头道:“也该老像了。你在济宁,何时起身?”绍闻道:“前月二十四日。”嵩淑道:“到家几天?”绍闻道:“今已五天。因有小事,未得送书来。”嵩淑道:“送来就是。”此后便不复他有所问,只是默然对坐。绍闻自觉得无情无绪,又不敢遽然言去,少不得另为搜寻,问道:“刻版一面几行?”嵩淑道:“九行。”绍闻道:“一行几个字。”嵩淑道:“二十个字。”绍闻道:“圈点呢?”嵩淑道:“都包在内。”绍闻道:“批语哩?”嵩淑道:“与大字一样算。”绍闻道:“煮板的柴,写板的纸,都是咱的么?”嵩淑道:“自然。”绍闻道:“何处匠人?”嵩淑道:“江南。”
一问一答。听来俱是有声话,细想仍然无字碑。
却说绍闻进门,唯恐苦口责惩,到了此时,淡淡无味,却又以见责为幸,因提个头儿,以为受教之端,说道:“小侄一向所为非礼,未免家业有损,因此远赴济宁,倒亏损起老师来。”
嵩淑道:“师弟相好,原非异事。”绍闻道:“到路上遇见截劫,险些干系性命。”嵩淑道:“出门自宜小心。”绍闻见程老叔这个光景,自知开罪已深,也不敢再为多谈,又强坐了片时,告辞道:“小侄去罢。”嵩淑早已立起身道:“不坐了?”绍闻道:“回去罢。”离座起身,嵩淑随后相送。出了大门,嵩淑拱手,绍闻背手弯身作别。
恰好王象荩到面前,一面禀程爷安,一面说:“我集上卖菜,才听的大相公自济宁回来。急向家中去看,邓祥说大相公往程爷这里来,所以急转到这里。”嵩淑喜道:“王象荩你好呀!”王象荩道:“小的不敢当此一问。”嵩淑道:“你且跟相公回去,说完你的话,我还与你有话说。我在家等你,你可就来。”王象荩答应了一个“是”,主仆相随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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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 王春宇正论规姊 张绳祖卑辞赚朋
且说谭绍闻主仆到了家中,王隆吉正与姑娘王氏在堂楼说话。绍闻进楼,王象荩立在门外。
表兄弟为了礼,王隆吉道:“听说你从济宁回来,特来一看。”绍闻道:“多谢关心。”王隆吉道:“在路上受了惊惧,方才姑娘对我讲了,好不怕人。想是起的太早,自不小心。”
绍闻道:“像是咱城人,一个叫谢豹,一个叫邓林,一个叫卢重环。同行合伴,不料他们见财起意。”王隆吉道:“他肯对你说真名子,叫你指名拿他么?”王象荩道:“那就不是名子。”绍闻道:“口语却真是咱河南人。”王象荩道:“天爷呀!
咱若是陕西人,他就是关中话;咱若是山东人,他就是泰安州话,这叫做‘咬碟子’。俗话说:盗贼能说六国番语。怎的便与他答识上了。”绍闻道:“不是我,都是德喜勾搭上他们。幸我骑的是驿马,德喜几乎丧了性命。”王象荩道:“师爷怎敢放心,叫相公两个回来。”绍闻便把差人送到的话藏起,说:“大家看着不妨事。”王象荩道:“‘看着不妨’这四个字,也不知坏了多少大事。”王隆吉道:“即如你舅,如今有信来,说苏州起货,前五日要到汴梁。如今还未到家。我心中这个焦法,抓耳挠腮,也不敢对你妗子说。”王氏道:“你爹爹久走南边,有啥怕处?”隆吉道:“姑娘不知,船上更比旱路担心。我常常劝爹爹不用出门罢,上了几岁年纪,家中也颇可以过的日子,不如在家。爹爹不肯静坐,只说坐吃山空,日子便难过。”
王氏道:“你家便渐渐够过。这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