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丫老太太哭了一会儿,又盯着何似飞仔细瞧了半晌,心疼道:“瞧这瘦的,日后去了县城,要好好吃饭,男娃娃以后要长高点、壮实点才好。”
说完,不等何似飞回话,又招呼旁边坐着的少年过来:“这位是你表哥,名叫高成安,之前一直跟着镇上的沈秀才念书,今年四月已经中了府试,成为一名童生。经他的同窗介绍,县城里有位陈秀才曾在县学当过教谕,如今辞职在家,办起私塾,便想过去跟陈秀才学。希望明年的院试能一举夺魁,那样,就是秀才老爷了。”
何大丫老太太说这么长一串介绍,何一年与何奶奶并不大能听得懂。倒是何似飞明白了大半——这都要感谢教他书法那位老先生的教诲。
何似飞把这些零碎的消息与自己当年学到的传统文化知识相对比,发现这个时代与地球上的明朝有些类似。科举制度都挺完善的,还都有县试、府试、院试。而且县试与府试通过之后,都被称呼为‘童生’,再考过院试,那就是‘秀才’了。
至于何大丫老太太提到的县学——那是朝廷为各地考生开办的‘学校’。只有在考生们通过县试、府试、院试,成为秀才老爷之后,才能有资格进去念书。
县学的学生都得秀才以上,那么教谕和教授,一般都是举人往上。当然,偶尔也有例外,比如某位秀才虽然没考上举人,但在县学念书多年,并且日常考校都名列前茅,也是有机会被提拔为‘教谕’的。
而她刚才说县城的陈秀才曾经是县学的教谕,估计就是这种情况。
如今陈秀才离开县学,自开私塾,大把没考上秀才的童生们都想拜入他的门下。毕竟他曾经可是教过秀才老爷的啊!类推一下,教他们这种童生,岂不是小菜一碟。
高成安笑着说:“我也是运气好,同窗科考的一位伙伴正好是陈秀才家的远亲,他又跟我关系较好,给我做保,我才有资格去陈秀才的私塾里念书。毕竟那可是县学的老师啊。”
何似飞其实大概能理清其中门门道道,但考虑到他一直都是一位身体有些虚弱的普通农家子,根本没有渠道接受了这种与科举有关的消息。
于是他依然一脸懵懂,只是眼睛里流露出满满的崇拜。
高成安对此十分受用,对他说:“飞弟,你跟我去县城,只需要替我跑腿递个名帖,午时出去给我买饭,其他的,诸如洗衣等内务,只需要收罗了衣物送去城西洗衣房即可,活不重。”
高成安到底在县城考过县试,对生活起居等日常比较熟悉,说起来头头是道。
何一年与何奶奶听后,放下了心。他们是真的担心过高成安把似飞当下人使唤,让他洗衣做饭等。春夏秋洗衣服还好,冬天那是真的冷,再加上衣服又厚实,手指在水里走一遭,第二天就能生出冻疮来。
主要是何似飞在忽冷忽热的天气里都能感染风寒,真的不敢想他在寒冬腊月给人洗衣服,那要是生病了怎么着?
何似飞昨晚就知道去县城当书童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他这会儿一丝不情愿都没表露出来。立刻欣喜地频频点头。
即便——他对外面的世界没有多大兴趣,他只是想过简单的种田、自给自足的生活。
可爷爷奶奶都觉得靠他种田,肯定会把一家人饿死,还很有可能娶不着媳妇儿。所以才张罗着希望他出去见见世面,多学点技能。
何大丫老太太又抱了抱何似飞,对何一年和何奶奶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后天似飞来镇上,跟成安一起出发。”
何一年与何奶奶连连称是。
何大丫老太太还想留他们仨吃饭,但何一年说得赶紧回去给何似飞准备行李,这才推脱掉。
走出高家大门,何一年带着老伴儿与何似飞去了主街,走到一处铺面,点了三个肉包、三碗馄饨还有一碟咸菜。
何奶奶原本说自己不吃,让何爷爷带着何似飞吃就行,老一辈总有种无私付出的心怀,想多攒些钱留给小辈们。这还是何似飞劝说下,何奶奶才答应坐下吃饭的。
而与此同时,高家。
高成安从偏厅回书房的路上,听到母亲在与父亲嘀咕——他母亲因为要让何似飞给自己当书童的事情,与奶奶生了点嫌隙。这回何家人来,她都推脱自己发烧,没去接待。
高成安知道母亲的心思——她觉得何似飞太小了,根本不足以照顾他,在县城里谁照顾谁都说不定,说不定还会耽误他功课。但经过今儿见的这一面,他对何似飞的印象很好。何似飞不像普通庄稼汉那么憨厚敦实,透着一股子木讷气。相反,他虽然看着有点文弱,身子骨瘦削,但因为年纪的缘故,脸蛋有些婴儿肥,不显得过于单薄。话不多,还挺讨人喜欢。
况且,他也从奶奶嘴里知道了何家的事情,对何家深表同情,到底是奶奶的血亲,能帮衬一下就帮衬一下吧。万一似飞真的影响到他学业,再派人送他回来也成。
高成安没去听墙角,径直走进书房,开始温习今日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