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转看徐惠一眼,再言:“前些日,徐婕妤曾言看到人影,更闹过一次刺客,那时我便知道,许是你回来了,刻意松懈了戒备,可你一次次的,最终都没有下手!包括今日,朕,更是令侍卫们远离了寝殿,可你……依旧只是伏在窗边,没有动作!承儒,你本纯善,又何必逼自己做些个违心悖愿之事?”
“李世民!”似被说中心事,眸中浪涛反更加汹涌:“今日御花园若非惠的一声叫喊,你早已亡命在我的箭下!”
“是吗?”李世民目光深深的望着他,眼神着有用意:“你会吗?扪心自问,你……会放开弓弦吗?”
承儒一怔,李世民的眼神有如穿透人心的寒剑,一道道剥开自己心中暗影,他恨他,毫无疑问的恨他,可是回想种种,自己在宫中往来,多有失手,只要令牌一出,宫中无论哪路守卫,确不曾再做追捕,甚至无任何声张,今日……更如入无人之境,原从不曾在意,如今想起,真真许多疑点!
自以为天衣无缝,可孰料竟自三年前便已在帝王的掌握之中!
上天,你怎可如此弄人!
心意烦乱,心头却是火起:“李世民,你不要自以为是!我李承儒……活着便是为了杀你!”
手上力道加重,直直朝前刺去,剑芒刺破火光,月影清明,一瞬之间,火烛风息、影乱纷繁,手中利剑突地顿住,艰涩难行!
李承儒定睛一看,不禁大惊失色:“惠!你……”
李世民亦是惊讶,只见徐惠双手正紧紧握住剑身,鲜红的血,蜿蜒成一顺赤色艳流,一滴滴顺着剑身淌下!
落在地上,青砖染红!
“惠……”承儒握住剑柄的手,微微颤抖,目中冷漠的光倏然变*怜痛楚的一束,落在徐惠身上:“为什么……为什么?惠……”
徐惠面色苍白,凝视着承儒,却不知如何答他,那一瞬,她的心中别无想法,只是本能的踱身上前,阻住了承儒疾厉的剑锋!
李世民轻轻扶住徐惠,凝眉望向承儒,只见承儒眼神渐渐淡落,随而黯然无色……
剑,“啷当”一声落在地上,承儒身体向后退去,唇边笑纹,冷到极致:“对,你现在已是他的嫔妃,他的徐婕妤,再不是……曾经的小惠妹妹了!可是……”
眼神在李世民身上定落,冷笑道:“可你真道他宠的是你,爱的……是你吗?”
“住口!”李世民沉声打断他,适才皆不曾有怒的眼中,布满火光,眼神向殿口一望,高声吩咐:“来人!将此人……押入死牢!”
殿门顿时突破而开,李承儒望去,只见兵将们个个胄甲鲜明,刀剑横光,如此速度之势,显然早有部署,承儒心底骤然一颤,难怪,难怪他对自己的剑不闪不避,还滔滔不绝说出种种缘由,原来,不过是有备无患、成竹在胸!
只是,他没料到自己竟真会一剑刺下吧?没料到惠……会在生死刹那挺身而出吧?
“陛下……”徐惠回眸望向李世民,殷切目光,自是乞求之色。
李世民望她一眼,威严龙眸,温柔顾惜,低声道:“放心!”
怔忪瞬间,只听四周脚步声动,已团团围住李承儒,李世民命令一声:“带下去!”
亦在出神的承儒,手无兵刃,敌众我寡之下,亦只能束手就擒!
绝狠的目光在李世民脸上一抹而过,却在徐惠身上忘情流连!
然而,俱只是一瞬而已,便被兵卫簇拥带下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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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落红不是无情物(1)
夜,倏然冷得突兀,明明是夏日晚空,却兀自凝结了霜雪在冷冷的空气中。
李世民并没有传御医,而是扶着徐惠向内殿走去,内殿中,帘纱烟幔、夜阑更深,女子白皙的手上,鲜血分明鲜红,那红色流淌进眼底,漫漫散开!
李世民自床头雕木柜中取出净玉瓷瓶,纯白棉带,飘然洁净。
刺痛的感觉自手心钻处入心中,徐惠略略抬眸,却见帝王龙眸低垂,手上动作迅而熟练,瓷瓶中药水沾湿棉带,拉过自己的手,眼眸不举,声音却温暖柔润:“用这药水清理一下,再包裹起来,伤口不深,很快会好。”
药水沾在鲜红伤口上,一阵剧烈沙痛直入骨髓的疼,令女子不禁娇吟,李世民手上动作一缓,一丝清凉漫过手心灼热的疼痛,徐惠不禁一怔,但见帝王举止小心,轻轻吹拭着自己手心伤处!
“忍一下。”李世民轻声道:“不及时处理,怕会留下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