诃志小时候是跟着舅舅长大的,觉得舅舅更像是爸爸,他自己觉得姑姑更像是妈妈,小的时候姑姑经常在外面回来陪伴他照顾他,承担了妈妈的角色,他和诃志的想法差不多。
他们自己的爸妈每年过年回来一次,每次过年回来之后相处也是非常尴尬的,最多的就是吃饭的时候互相叫一下,就算是坐在一起也是非常尴尬的氛围,谁也不会开口,开口了也是问诃志赚了多少钱,要给家里多少钱,跟他问的最多的就是考多少分要上什么大学,不然就是非常表面的沟通,但弟弟除外。
父母对弟弟的偏爱,他和诃志都能清楚的感知到,诃志现在是成年人了也懒得计较那么多,只是不喜欢诃涛而已,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小时候问妈妈为什么只爱弟弟,为什么好东西都给弟弟不给他和哥哥,妈妈却说你现在长大了懂事儿了需要让让弟弟,你弟弟还小还需要更多的照顾,听到这种话却感觉内心天崩地裂了一般,那他就不重要了吗就不能要父爱母爱了吗?可他却不再去问这样幼稚的问题。
想起了记事儿以来第一次见到妈妈的时候,妈妈怀里抱着一个小娃娃,奶奶推了推自己让他上去叫妈,那时候的妈妈和弟弟对他来说很陌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走过去叫了好几声,但没有应答,这个新来的小娃娃还把姑姑送给他的玩具拿走了,还摔坏了,那时候很讨厌那个小娃娃,每天就知道哭,连话都不会说,而且妈妈眼里只有这个小娃娃,却没有自己,那时候很嫉妒那个小家伙,但后来他又把在这个家庭所有的爱都给了那个小家伙。
父母永远都不知道他不吃醋,不吃芹菜,不吃番茄,但诃涛不吃的东西却记得很清楚,很多事情都是有求必应。
所以不会哭的孩子是没有糖吃的。
父母觉得孩子只要不饿死不冻死就可以了,从来不会给予半分理解。
他的父母永远自以为是的觉得了解他,给予的永远不是理解,也许是会理解的,但理解的不是他,给予他的总是抱怨着为什么没有跟别人一样考满分,听到别人冤枉他就相信了,回到家就会用竹条抽他,永远不会给解释的机会,后来再也不会去解释了,有的时候想着,是不是父母看到他被他们自己打的满地打滚的时候有不一样的快感。
感觉家里的人都有暴力倾向,爷爷年轻的时候家暴奶奶,爸爸年轻的时候家暴妈妈,妈妈和爸爸家暴自己的孩子,爷爷奶奶不喜欢弟弟,他能感觉的出来,所以每次挨打的时候他都替诃涛挨了。
但爷爷奶奶又很喜欢他,可能是他是被爷爷奶奶养大的缘故,也可能是五六岁的时候,在某天夜里奶奶起夜晕了过去,半夜上完厕所后晕倒在地,他醒了之后吓死了,使劲把奶奶拉着躺平,想要出去找人帮忙,打开家里的大门后,黑漆漆的外面好像有魔鬼在暗处蛰伏着,等待着机会抓捕,那时候的他害怕了不敢出去,只能灰溜溜的回去守在奶奶的身边,等了好久终于醒了,醒后的奶奶仿佛死里逃生,死死的搂着他,从那之后奶奶有什么好吃的就会偷偷的给他吃,不给诃志也不会给诃涛。
诃浩一直觉得自己很矛盾,爷爷奶奶不喜欢诃涛的时候他觉得很开心,父母温声细语关心诃涛的时候又觉得很嫉妒,但父母不在的时候又会对诃涛很好,舍不得诃涛受一点伤害,可能是因为诃涛是他弟弟,又像是他的儿子一样。
这个家庭每年都会吵架,没有一年是不吵架的。
每次家里吵架时不是拿着棍子就是拿着刀,这个家庭的人恨不得捅死对方一样,但又莫名其妙的在一起生活。
有一次也是过年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父母开始吵架,妈妈拿着菜刀,诃浩过去拉架的时候被划伤了胳膊,满手的血才停止了这场吵架。
后来有次爸妈吵架,妈妈委屈的躲在厨房哭,诃浩就跟妈妈说:‘为什么不离婚呢,离婚了你能生活的更好啊,也不会担心挨打,再不行我去打工,我也能养得起你的!’
妈妈说:‘我离婚了你和你弟弟怎么办?’
诃浩:‘我能养的活自己啊!诃涛还小,九年教育义务不会花多少钱的!’
妈妈:‘最主要的是你弟弟,你弟弟现在还小还需要妈妈,我要是走了你弟弟没有妈会难过的,以后长大了要结婚家里没有长辈,你弟弟媳妇家会看不起的,村里的人也会看不起,会说三道四的,更会传的不像话!’
诃浩在妈妈说完之后,那一瞬间好似被泼了一桶冰凉的水,心中只剩下凄凉和悲戚,其他的什么都没剩。
只觉得见惯了你的偏心,为什么你能这么偏心,你知道弟弟还小需要妈妈,为什么不知道他也需要呢,你宁愿挨打都不愿意离开这个家,为什么非要在意别人说什么,自己活的好不是更好么,为什么要替诃涛考虑这么多,为什么你这么可怜又这么可恨!
那时候诃浩的嫉妒又开始了,在内心翻涌着,滋生着恶意,诃浩想不要对诃涛那么好了,也让他体会到这个家庭的恶,让诃涛也成为另一个他,但他又做不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家庭这么可恨,又这么可悲!
从那之后家里再吵架他都当听不见。
天空繁星挥洒的光芒照耀着大地万物,诃浩看着远处的山林泪水从红着的眼眶滑落至鬓角。
靠着墙的少年抱膝脑袋埋在胳膊里,宛如困兽般哭泣着,肩膀颤抖着,堙灭在黑夜中,却无人得知这个满是温柔的少年如此脆弱易碎。
不久后诃浩坐了起来擦干眼泪,对着远处的漆黑想着有什么可怕的呢,不行弄死我好了,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坐了很久的诃浩收拾好情绪,勾起嘴角冲着黑夜笑了一下,又变回了那副云淡风轻温柔的模样,但眼中依旧没有笑意。
随后重新洗漱了一番回到房间睡觉。
在这个有了几百年的村庄里,似墨般漆黑的夜,皎洁的月,围绕的山,迷惘的少年,沉睡的人们,在今夜格外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