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阻且长,又均是战乱的敌国,可靠的斥候要把重要的消息传递回来颇不容易。
加之——
“章洛大概知道自己把胜局打成了败仗,丢人现眼,封锁了失败的消息不肯传回来。你看吧,”凤霈抚膝冷笑,“等战报和奏折到京,必然是吹嘘自己又斩了多少敌人的首级——攻城不下,则谈杀敌不少;杀敌不足,则吹又得了一方土地;若是这些也没有,也能自命守住了该守的国土……反正都是他厉害,该赏。”
凤霈气哼哼地又说:“好在宋相公是枢密使,有自己的渠道和消息,才知道章洛无能至此!死了多少人,好容易打进了幽州城,北卢大皇子就在城中的皇宫里,援兵还在两天行程之外,本来是探囊取物一般胜利在望了。结果呢,章洛那个废物点心放任郭承恩的士兵在幽州城哄抢,本来还在观望的契丹和汉人百姓顿时齐心抵抗大梁的军队——再南望王师,你来的‘王师’和强盗似的要他们的家财,要他们的妻女,要他们的性命,谁还买账!
“最后呢,好容易进城的军队,居然打不赢幽州的巷战,皇宫就更别提了,根本攻破不了。拖了三天,援军到了,城内百姓主动开门迎接,章洛他也不打了,卷着财物从另一边门逃出去了,现在驻扎在离幽州城不远的涿州,打又打不下来,围又围不住了。作孽!作孽!”
他气得拍腿,过一会儿又冷笑:“行啊,他废物一点也好,打不下燕云十六州,就算靺鞨没给得了聘礼,我女儿就不用嫁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凤栖笑起来:“爹爹倒像郭承恩那个粗鲁的汉子了。”
凤霈于是又骂:“郭承恩是什么东西?这会儿赶回去帮忙收拾烂摊子了。听阿杞说,他居然敢拍着太子的肩膀说:‘太子的妹妹真是绝色,可惜温凌却不是良配。’什么意思?他区区一个节度使,就是良配了?粗鲁得那样子,我呸!”
凤栖几乎可以想象兄长在跟亲爹说这些事时,气得跳脚的样子,她拿帕子掩着嘴,笑了好一会儿:“哥哥也出息了。原就该这样,这些消息,知道的和不知道的,天差地别。”
半个月后,章洛的奏折递到京师。据说官家不吱一声,把这份将战功吹得前无古人的军报折子扔在章谊面前。
章谊那张老脸涨得通红,磕头说:“小子太避重就轻了!”
官家冷笑:“可比避重就轻厉害多了哈,败的还能说成胜的。”
章谊说:“其实,也确实挫了北卢的锐气,毕竟,城还是攻进去了。”
“够了!”官家说,“不愧是父子,讲话都是一个调调。”
和父亲说这话时,凤杞还笑得前仰后合,把章谊的丑态学得惟妙惟肖的。
但再半个月后,他就笑不出来了,竟然不避嫌疑,把父亲约到了一家酒肆,一个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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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姐儿都不请,在阁子里拉紧窗帘,低声说:“糟了!”
“怎么了?”
凤杞说:“官家之前不是要面子,没肯在大朝上问章家父子的罪吗?也是期待着虽然攻克幽州不成,其他几处檀州、顺州、蓟州给靺鞨拿下后,幽州孤城独守还是不成气候的。可是靺鞨出幺蛾子了,说打了那么久,国内也民怨迭起,幽州不能下,是因为做主帅的冀王暂时不准备打了。这停下来万一有变,官家计划岂不是落空了?他和章相公商议过,决定索性两国把婚礼办了,表表诚心。”
凤霈顿时色变:“扯呢!咱们家亭卿给他表诚心,然后陪他在沙场上结婚?!”
“这还是次要。”
“主要呢?想来更过分吧!”
“就是更过分。”凤杞说,“官家的国书过去,那边使节很快回过来递了话了,意思很明白:娶妻次要,主要是想要‘嫁妆’。”
凤霈皱眉问:“我只是藩王,又不是富可敌国。他要嫁妆,金银要太多我出不起,我就不嫁女儿了呗。”
凤杞摇摇头:“他要的嫁妆可不是金银细软,他要代郡往北,寰州、应州和云州的土地,连同土地上数十万的臣民,都要!”
“那叫什么‘归还燕云十六州’?”凤霈瞠目结舌,“十六州要了三州——还带还一点留一点自用的么?”
“人家说,那是和老丈人的封邑接壤的,便于将来亭娘归宁回娘家。”
这下凤霈就该哭笑不得了:“这也能打我的旗号?!”
凤杞说:“官家气坏了,一个字都没有答应来使。暗里已经命并州秣马厉兵,打算自己出兵,先发制人。”
凤霈起身,绕室彷徨,许久才说:“这下,可是把人彻底得罪了!”
“万一能成呢?”
“万一不能成呢?”凤霈扭头反问儿子,“不能成,回头和谈时人家更敢狮子大开口了。而且那时候你妹妹的婚礼就真正成了城下盟、‘师婚’,不仅不吉利,而且人家对你妹妹这样不得不嫁过来为自己国家抵罪的女儿家还能有半分尊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