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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衍或许是真的疲累,将这种如出一辙的话术听厌弃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男人的话被遏制住,脸色突兀地白了起来。
可能是先前谢衍的话让他产生后怕的情绪,嘴唇纠结地咬出血来,生怕面前漠然坐在沙发上的主人使了点手段真让自己前功尽弃。
谢衍手指玩弄着手机,只要拨打一下电话,立刻会有人将面前这种骗子带走。
“呜——”大师身后缩着的小孩呜咽了下,眼圈周遭发红揪着大人的衣服往后躲,谢衍拧着那双好看的眉定眼瞧了他半分钟,不知想起了什么和煦地一笑。
“算了。”谢衍倏地起身,“快点滚吧。”
谢衍回到三楼走进温然常住的房间,里面的设施一点未变,只是增加了许多新鲜诡异的物件,桌面上正经摆放着神龛,旁边皆是已经燃烧殆尽的香灰头,一打开房门便能闻到扑鼻而来馥浓的香火气息。
没用。
没用一丁点用。
谢衍冷眼瞧着,心口突然涌出一股浓烈又复杂的恨意,就像是渔夫的故事,温然如果真的出现,他会用尽一切对他百倍的好,可是随着十天半个月,慢慢地这种成倍计算的好,又在日及累计之下变成一股淤积在胸口的恶,如果他真的出现,自己一定不会再放过他。
他将桌上供奉的东西一并用手打落至地面,香灰洒落一地,星点擦在谢衍黑亮的皮鞋上,谢衍沉着脸疾步走出房门,不愿再多呆。
下午阿姨突然敲动他的书房,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摆放着着鲜肉熬炖的粥,还有用清淡鲜嫩的滑嫩豆腐做的小菜,口味比较偏日式。
“你最近很长一段时间没吃什么东西了,胃不要熬坏了。”阿姨走进来,心疼地望着他。
“不用。”谢衍正聚精会神地凝视着电脑播放的视频,一遍又一遍,仿佛有自虐体质一般,反复地重看重听,看清楚温然是怎么吃了自己订的蛋糕,是怎么迅速地过敏窒息摔倒在地,又是怎么休克昏死过去。
阿姨听他这样说,固执地不肯走了,她嘴上也已经讲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垂下来的黑发也比往日要失去光泽,如同粗糙的杂草。
她将头发挽至一边,嘴唇略微皲裂,将谢衍的一举一动全然看在眼里,甚至在他将那称得上是骇人的大师请进门时,她也没有出声阻止,可能是觉得有个盼头也是好的,可是现在这样完全伤及身体根基,她叹气:“何必呢。”
阿姨将东西放在桌上,抹着眼泪走出门。
“我会吃东西的。”谢衍在房门快要阖上的时候慢吞说道,阿姨背影一停哽咽说了一声好。
谢衍视线没挪开,发乌的瞳仁凝聚在视频的开头,温然正端着刚做好的食物放在长桌上,齐全地摆满了整桌。
他记得,这些东西还在冰箱里,没扔来着。
很久没有进食的胃袋空落落的,一开始明明不觉得饿,现在却又直勾勾地盯着屏幕里的东西,几十天毫无知觉的味蕾好似苏醒一般,口腔里也开始分泌黏稠的涎水。
十几分钟过后,桌上的鲜粥冷掉,仿佛一锅已经馊掉的酸水,难闻到刺鼻。
他下楼来到中岛台的位置,冰箱门打开,谢衍目不转睛地盯着切好用纸盒装着的三明治,透明的保鲜膜将食物包裹得密不透风,但是上面还是不可避免地生长出青色的霉菌,零星斑点遍布,好似在上面不小心洒了一块青绿色的墨水。
谢衍用洁白的长盘盛着三明治,还有几块披萨,洗干净手后踱步坐在吧前,他慢条斯理地将包装纸拆开扔进垃圾桶,小口且优雅地进食。
三明治即便做过密封处理,食物口感也开始变硬,发霉的味道在口腔里充斥,咀嚼三明治的感觉仿佛在吃一根已经遍布霉菌发坏的木柴。
谢衍一点一点地将盘中所有的东西全然吃完大半,他捻起旁边的餐巾纸在嘴边轻点,还没过几分钟,长久没有进食的胃袋出现不适,开始对这种已经不能用劣质来形容的食物提起抗议,五脏六腑都在体内痉挛,他仿佛咽下去的是发沉灼热的铁块,开始将胃甚至是其他脏器灼烧出一个大洞来。
他扶着马桶吐了个干净彻底,肮脏的食物碎渣混合着浓稠的胃液悉数吐尽,恶心到发臭,谢衍吐完之后脸色苍白,他洗干净脸重新回到方才的位置,望着盘中的东西愣神几秒,机械般重新将剩下的东西塞进嘴里。
因为呕吐喉咙已经开始胀痛,发硬的食物被强硬地咽下去,宛若锋利的石块顺着柔嫩的食管往下割,刺痛的感觉即使传来,谢衍也觉得可以忍受。
可是很快他反应比先前还要汹涌,在还能咽下去就已经吐了出来。
吐了再吃,吃了又吐。
反反复复,是个作贱自己为乐的瘾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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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温然费力地咳嗽,鼻腔都因为呛住的缘故而开始发酸,刚伴随着热汤咽下去的一口饭因为胸腔剧烈起伏而撑到嗓子眼,快要呕出来。
闻熄赶紧将垃圾桶拿到床边,伸一手在他后背上顺气,温然干呕几下,眼圈都发红溢出漂亮的水光。
终于顺好气后,闻熄给他喂了点水,“好点了吗?”
温然疲倦地点点头,然后看着闻熄说:“我不大想吃了,可以吗?”
闻熄挑眉,“当然可以啊,干嘛这么客气?”他收拾着剩下的饭盒,没太注意温然紧抿着的嘴唇,隐约透露着一股很浅淡的防备。
傅尧再次到来的时候,温然身上体现出的这股防备感更加严重,身体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往床头退了退,盖在腿上的薄被也拉起来裹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