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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下雨了,他盯着硬被塞在手里的黑伞,奇异地出了一会儿神。
温然付完钱下车,从天空飘散下来的雨滴让他想起不太好受的滋味,倾斜雨丝以刁钻的角度避过黑伞的遮挡,在冷风的协助下飘在温然的脸颊上,湿凉湿凉的。
恍若还在潮冷阴湿的湖水里泡着,呛鼻,窒息,肿胀,死白。
他在墓园买了一束花,弯腰询问看守的大爷,“您知道今天新入墓的在哪边吗?”
大爷年迈,浑浊着一双老眼,听温然说了半天后往西北边的方向指了指。
温然礼貌道:“谢谢。”
雨越下越大,气势逐渐倾盆,乌云密压,直直逼近仿佛要垂得人喘不过气来。
西北方向逐渐显露出穿着西装的人群,乌泱泱的一片,透明的伞撑在谢衍的头顶,雨滴清晰地坠落往下跌,身旁很快就攒积一小块水洼。
再次看到谢衍时,温然的心态异常的平静,还没有墓碑上雕刻着自己的照片给予的冲击大。
照片上的温然模样很青涩,约莫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应该是他高中时期学生证件照的照片,当时他考了班级前十,班主任特地让他们出去拍照,说是要挂在班级门墙上。
那时谢衍虽然比他高一个年纪,但是温然想,谢衍如果来找他,说不定会看到这张照片,他想把自己照得好看点,于是露出一个标准的笑,眼睛澄亮,带着温顺的笑。
看着是挺阳光的,像个小太阳。
现在怎么看都觉得透着一股傻劲,样子也是糟糕透了,又或者说今天本就是糟糕的一天,毕竟不会有比给自己吊唁更差劲的事情了。
他随手将手里的花束放在指向墓碑的方向,身体弯曲向下鞠躬,他已经不大想去纠结谢衍有什么资格给自己吊唁,因为没有意义,他一点也不太想去思考关于谢衍的丁点事情。
厌恶。
不仅是对他,还有一部分是对自己。
雨势瓢泼,温然撑着一把黑伞转身时差点因为踩到道路边上的石子险些摔了一跤,他右腿的地方又开始痛了,仿佛有一群蚂蚁逮着这块地方撕扯不放。
谢衍将骨灰盒温柔地放下,眼里平静到只剩下不可言说的麻木,他沉默了很久,在转身之际时却意外捕捉到一个意外又熟悉的黑影。
他撑着伞,一步一步地走着,恍若即将消失在漫无边际的雨幕中。
“温然····”他皱着眉,呢喃道。
温然每次见他时,总是温柔地对他笑,凝望深情地看着他,给予他糖,会凑在他鬓发间亲吻他,却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背道而驰,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自弃般地回头。
新鲜的、活着的,不受精神絮乱所支配的,心理上承认的,温然。
我得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