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将弟弟高头大马的身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认真点头道:“一件不够,得两件。”
“我为什么要套两件?”
“谁让你套着穿了?你得两件拼起来穿才勉强够用。”
“三哥!”
“怎样?”
一声柔婉的笑忽然传来,两兄弟这才发现,上官婉儿也在这里,不觉都有些尴尬,忙长揖行礼:“上官婕妤安好。”
“两位大王安好。”上官婉儿行了个万福,“我已来了有段时辰了,这便要回宫去,你们来得正好,架也要把她架回到屋子里,免得她再这么不知轻重,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管不顾。”
不等李隆基回答,李隆业已经应了声“好”。上官婉儿掩唇笑道:“回宫之前,我会遣人去五王宅,给中山王带些衣物过来。萧内侍的衣服,中山王还真是穿不了。”
李隆业忙多谢上官婉儿,还亲自把上官婉儿送到了院门外,本还想往出送送,可一看自己这身斑斓,还是悻悻地退了回来。刚走到李隆基身边,他便见萧江沅掀被起身,刚要行礼,竟直接被三哥打横抱了起来!
“三哥!”李隆业不禁大叫。
李隆基噙着一抹浅笑,转头看向李隆业时却一脸无辜:“上官婕妤不是说了,要把阿沅送还到屋里去么?”
“……”
萧江沅也没想到李隆基会突然这样,还言之凿凿,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她挣扎推拒,却被李隆基一句“你跟我还要拘礼”弄得不得不老实下来。她想起方才上官婉儿说的,心中有些疑惑,更有些好奇,便在落回到屋内的榻上之后,直接开口问道:“临淄王是否喜欢奴婢?”
“嗯?”李隆基挑眉怔住,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这要怎么回答?
见李隆基这个反应,萧江沅安下心来,微笑道:“我便知道,不是的。”
李隆基欲言又止,他还没说什么呢,怎么她就确定他不是了?见三哥难得露出这般吃瘪的神情,已脱下泥水外袍的李隆业心下大呼过瘾,拎起一件锦被披在自己身上,就跪坐在萧江沅榻边,煞有其事地道:“哪里不是了?”
李隆基立即咳嗽了起来。萧江沅问道:“莫不是奴婢这病,传给临淄王了?”
李隆基连忙摆手:“我没事。五郎,你不要胡言乱语,本来没什么,倒让你说得像真有什么似的。阿沅的病还没好利索,你竟忍心让她烦心又忧心。”
李隆业指着自己:“我哪有……”见李隆基双眼一眯看向自己,李隆业立即收声了。
“今日安乐公主不在?”李隆基环顾一番,问道。
萧江沅道:“再过大半个月,则天皇后便要入葬乾陵了,诸事繁多,安乐公主要陪在顺天皇后身边,看看热闹,长长见识。”
李隆业疑问道:“这入葬乾陵一事,自有礼部来办,何时也要由皇后亲自操办了?”
李隆基道:“你忘了,礼部起初可是不同意祖母与祖父合葬的,圣人心有芥蒂,便让皇后坐镇,以示皇威,要动手的事,还是由礼部去办。”
李隆业道:“啊,对了,这件事阿沅知道么?”
萧江沅摇头:“若是说礼部这件事,我倒真是不知。”
“我讲给你听!”李隆业讲述起来,“其实礼部虽然不同意,倒没有人主动站出来驳回圣人,一直是在附议的。倒是给事中严善思严公,率先跟圣人奏道,尊者先葬,卑者不合于后开入,祖母卑于祖父,若合葬乾陵,势必要重开墓道,这是以卑动尊,于礼不合,绝不可行。且乾陵玄阙,以石门闭塞,石门中的缝隙,也都被铁汁浇入其中固封,眼下若是开陵,必得兴师动众镌凿。可是墓道乃是供奉神明之道,向来幽静玄远,怎可轻易惊扰?可要是从别处开道而入,那以往入葬时早有定数的神位,必将更改,只怕届时对大唐国运有所侵害。”
“圣人怎么说?”
“圣人的意思是,天皇大帝为父,则天皇后为母,母亲临终遗言想要与父亲合葬,圣人身为人子,自然是要竭尽全力,达成母亲遗愿的。且则天皇后曾为皇帝,又将皇位传于圣人,与天皇并无多少尊卑之分。”
“后来呢?”
“后来……”李隆业回想了一会儿,不禁挫败地皱眉,用手肘碰了一下李隆基,“严公后来还说什么了?”
李隆基颇为无奈地看了一眼弟弟,轻叹一声,道:“严公说,当年修筑乾陵之后,国家频繁有难,纵然祖母日理万机二十余年,也未能全然安定,现下又要开凿乾陵,只怕国难又不远了。”
萧江沅垂眸笑道:“严公所言,也算有点道理,圣人别的不怕,就怕这昔日国难,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