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襄襄重拾信心地乐然一笑。“如意,来帮我打扮打扮,那套粉橘色的衣裳稍微修点布屑。”
“是的,小姐。”她动起手来打开胭脂盒。
“记住,引开那妖女,别让她来坏我好事。”一想到她,肝火就难息。
“我懂得依计行事,绝不会误了小姐的事。”如意肯定的说道。
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总有意外。
“星儿,你欺骗我。”
与此类似的字句不断出现在江柳色埋怨的口中,似有颇深的挫折感,又像……欲求不满的呻吟声。
是的,如果一位所倾慕的女子睡在咫尺处,衣着暴露地翻来覆去,是圣人都可能一夜化身禽兽,吞噬了身侧的美味。
而他若稍一有动作,锋利的刀身就立即微泛寒色,好像在警告“人性本善”,勿以恶小而为之。
“安静点成不成?我在沉思。”盘腿而坐的宋怜星半闭着眼运气。
“你已经沉思了一个时辰,你是故意的是不是?”这是惩罚,最严苛的一种。
嗯哼!颇有自知之明。“怎么会呢!秀色可餐令你不满意吗?”
“那也要含在嘴里吃得下肚才有饱感,画饼难充饥,你瞧我饿得骨瘦肉贫。”他是个男人不是修为入定的和尚。
“做人别太挑剔,你的帐目核对完了吗?”一收气,宋怜星掀开的媚瞳盈满笑意。
江柳色痛苦的一呻。“别顾左右而言他,我知道你非常不高兴。”
“不会呀!我挺开心的。”看他受苦是件赏心悦色的快事。
“你要气多久?”他不晓得还要忍耐到几时。
“谁告诉你我在生气?”她岂只生气,还有种遭人践踏的羞辱感。
妓女就不值得尊重吗?她会沦落风尘情非得己。
家园被抄,贬为官妓,若非她的美色及圆滑手段能为大清尽一份力,成为大内密探之一,只怕今日的她已和家人一般,白骨一堆。
今时今地一再被人提及议论,就算不在乎也会生气,好像原本不痛的脚多踩了两遍,多少会有点痛处,甚至红肿。
谁有资格指责她妖女,在江湖上行走,有不沾血腥的侠士吗?她不过行事诡异了些,不照既定的武林规矩走罢了。
既然大家都说她是妖邪的坏女人,不使使坏太说不过去。“星儿,事前我并不知道她要来,不然我会及时阻止她入堡。”他真的不是故意要伤害她。
宋怜星不信地一嗤。“以你的烂好人个性只会妥协,我不认为你能硬得下心肠撵人,说不定还会轻声细语的安慰两句。”
“错不在她,总不好恶言相向。”诚如她所言,他不是会对人严声厉言的人,但此为天生个性使然,并非存心要心软。
“哼!要是她掉两滴泪下来,你就会心疼死,然后立场站不稳,三言两句就允诺些自己办不到的事。”她根本就看透他的心态。
“星儿——”江柳色由后搂着她。“我会以你为主,相信我一回成不成?”
“你才不……”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闪过窗前。“我出去一下,在我回来以前把帐簿整理好。”
“我……”
他还来不及开口,如同艳火的宋怜星已快速飞向窗棂,轻巧地离开与内室相隔的花厅,目前兼当处理堡务的小室。
望着十来本尚未核准的厚重帐本,头痛不已的江柳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几个月前他还是清心寡欲的行医者,一心为患者解除病痛而努力,不眠不休地钻研医理,衣不解带地遍翻医书查寻各类病因及疗法,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如今瞧瞧他在做什么?
把脉抓药的手拿起三尺青锋剑,灯油下的医书已换成一本本商行进出帐的簿子,沾了墨的笔不再写着五味子、地筋、白及和升麻等药名,而是一串串眼花撩乱的数字。
现在,他是一个如假包换的生意人。
身后忽然传来开门又关门的声响,打断了江柳色的思绪。
“星儿,你回……杜小姐,这个时辰来访是否不太妥当?”他站起身将门敞开以避嫌。
很浓的脂粉味让他以为是星儿去而复返,待一回头瞧,欣喜的嘴角顿时失落的往下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