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初入宫闱(一)
马车在“仪容”门停下,早有太监候着,自称刘公公,问明锦书的身份,方才领着锦书进宫。
锦书不敢抬头,眼观鼻鼻观心,跟在刘公公身后,余光瞥见,他们正走在一条狭长的巷子里,脚下是方正的青砖,严丝合缝,一尘不染,几个转弯,穿过一个花园,虽然不能私下张望,却依然能感觉到满园的姹紫嫣红,怡人芳香。
不多时,刘公公停下脚步,尖着嗓子道:“到了……”
锦书抬眼,见已身处一四方大院,正中的大殿上悬一匾额,上书“秋棠苑”,门口还站了几个太监,锦书的心情蓦然激动起来,泫歌就在里面了。
“你暂且在此候着,等咱家进去通传……”刘公公手中拂尘一甩,说道。
锦书忙颔首,静静等待。
须臾,刘公公出来:“纪婕妤有请。”
一入殿内,仿佛换了一片天地,鎏金璀璨的明黄地砖漫地铺开,晃的人几乎睁不开眼;薄如蝉翼的鲠纱层层垂挂,人一走过,带起轻风,它就款款摇曳,如袅娜的舞姿;满室弥漫着不知名的芳香,沁人肺腑”心旷神怡,有宫女卷起一幕水晶珠帘,锦书略一迟疑,入内。
“哈哈!你朝思暮想的娘家人终于来了,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流泪呢?”一个男子爽朗的笑语。
“皇上,臣妾这是高兴的泪呢!”泫歌语声娇柔。
锦书呼吸一滞,皇上?皇上在里面?这运气未免太好了吧!进宫第一天就见到皇上,这个拥有大康王朝至高无上权力的人。
锦书深吸一气,希望能让紧张的情绪缓和下来,最后一道珠帘已经徐徐掀起,好吧!见就见吧!皇上也是人,又不是老虎,只要不犯错,也不会把你怎么样,而且,刚听他和泫歌对话,好像对泫歌挺好的。
如此,锦书壮了壮胆,缓缓踱了进去,余光瞥见上座上一道明黄的身影,右手边是一身着荔枝红蝶练纱福裙的女子,锦书走近,跪地叩首,不轻不重,不急不缓道:“民妇华锦书,叩见皇上,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民妇给纪婕妤请安……”
“快快请起,华锦书……久闻大名啊!”轩辕守仁和颜道。
“臣妾惶恐……”锦书站立,深垂螓首,惴惴不安,皇上是和她在开玩笑呢!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女子,有什么大名可扬,唯一一次上街,还被人调戏了,对了,宣仪曾提起,这事都闹到皇上跟前去了,皇上说的久闻大名,不会就指这回事吧?汗颜,这样的名,还是不要久闻的好。
“皇上,臣妾的家嫂第一次进宫,你可别吓着人家。”泫歌娇声道。
轩辕守仁笑道:“难道朕很凶恶吗?”
“皇上有所不知,臣妾的家嫂是个腼腆的人。”泫歌解释道,她哪敢说皇上凶恶呀!皇上的可怕之处就是,明明冲你笑,你也得提溜着脑袋小心应付,谁叫他拥有无人可匹的权利呢!
“哦?这么说,朕在这反让你们不自在了。”轩辕守仁似笑非笑道。
锦书忙道:“皇上,民妇并非是不自在,皇上是九五至尊,真命天子,绝非世上凡夫俗子可比,民妇对皇上只有心怀崇敬。”
轩辕守仁看着锦书,眉目精致如画,秋水盈盈的眸子若嵌在夜空中的璀璨星辰,一身淡淡绿色的素罗衣裙,长裙曳地,鹅黄丝带束腰,益发显得她身姿纤若柔柳,如此美丽,赏心悦目,恍若融融春色中最宜人的那一抹风景,炎炎夏日中最清凉的那一缕微风,这份清新与自然,放眼后宫,怕是寻不出第二个来……心中怅然若失。第一次听到华锦书这个名字是从六皇叔的口中,六皇叔称她为奇女子,那时,他不信,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奇女子?天底下,最美,最好的女子不都在他的后宫了吗?不信,六皇叔夸大其辞。眼下见了,虽不知道她奇是不奇,让他有那么一点点醉心却是真的了,可惜,她已为人妇……
轩辕守仁微微一哂:“听你这样一说,朕倒真成了孤家寡人了,好了,朕还有政务要处理,朕就先走了,晚些朕再过来。”
泫歌连忙起身恭送,轩辕守仁按住她的肩膀,和声道:“你身子不适,就不要起来了。”说罢负手阔步而去。
皇上一走,那份凝重与不安也随即消失,锦书看着泫歌,泫歌亦看着锦书,泫歌含泪激动道:“二嫂……我可想死你了。”
锦书动容道:“纪婕妤,家里人也都想着您。”
“二嫂,现在没外人,你就别顾那火俗礼,你一声“纪婕妤”,我觉得怪生分的,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泫歌吧。”泫歌微嗔着,过来拉锦书,旁坐下。
“这样,不要紧么?被人瞧见不好吧!”锦书担心道。
“你放心,这里没外人,芳贞在外面看着呢!”泫歌道。
锦书知道芳贞,原是苏太姨娘贴身的丫头,因嫌秋霞不够伶俐,就把自己的人给了泫歌,让泫歌带进宫来。
“怎样?家里一切都还好吗?你们也不想法子给我来个信,叫我好不牵挂。”泫歌埋怨道。
锦书想着泫歌有孕在身,不能影响了她的情绪,便道:“家里一切都还好,你不必担心,苏姨娘现在掌事,大家都挺敬重她的。”
泫歌宽慰了些,又觉奇怪,问道:“咦?先前不是大嫂掌事的吗?怎变成我娘了?难道大嫂犯了错?”
锦书语塞,暗暗自责,真是不会说话,笨嘴一张,第一句话就漏马脚。
泫歌看锦书目光闪烁,越加生疑,追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你可别瞒我。”
“哎……泫歌,你进宫后,家里发生很多事,一言难尽啊……”锦书叹息着,把淑媛小产,栽赃晴烟,杜若之死,清儿中毒,到最后抓到真凶,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十八年前的一场冤案。
泫歌怔怔半晌,道:“真该庆幸夫人没有对我娘下手,更该庆幸我娘生的是个女儿,不然,定难逃她的毒手,索性她现在是痴了,云娘不该把她弄成这样,偏要她清醒着,来面对一个又一个的悲剧,她自己亲手造成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