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九日,蓟城将有战事的风声越来越紧,人们纷纷骚乱起来,口耳相传:王郎大军已临涿郡,俸禄两千石以下的官员都要出迎,藏匿汉使的,祸灭九族,杀无赦。
蓟城衙署也是人心惶惶。居于后衙的广阳王刘嘉同样如坐针毡,心神不宁。他并不是为自己的安全担心,王郎既然假借刘子舆之名,就是兵到蓟城,也会把他这个帝室贵胄奉若上宾,他忧心的是大司马刘秀的安全。
如果他真的遇害身亡,那将是天下纷乱的不幸。
之前刘秀一行刚到蓟城,蓟城令在蓟城内亲自宴请自己这个广阳王和刘秀时,其实就已经秘密接到王郎檄文,要他斩杀刘秀,并与自己商量在宴会上一起动手。而刘秀也因担心自己会投向王朗,亲自在自己面前有礼而不失形象地道:“王爷是帝室后裔,身份尊贵,刘秀无才,所幸也是宗室中的一员。现在如果为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卜者王郎大动干戈,同室相煎,值得么?《诗经》有曰:‘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还请王爷三思。”
刘嘉对刘秀的胆识和为人赞叹不已,于是开口道:“文叔这份胆识,令人钦佩。话也说得有理,日后必能担当治理天下的重任,王莽虽死,天下未靖,汉室未兴。帝室宗族不能内讧,自折其翅。谁生异心,犹如自杀。”口里说完,从儿子刘接手中夺过宝剑,将面前长几砍去一角。
有自己这个广阳王作保,蓟城令才不敢妄动。
刘嘉正在回想着之际,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老仆慌张地跑进来,禀道:“王爷,少王爷他……他把院子围起来了。”
刘嘉一怔,疑惑地道:“你说的是接儿,他包围本王做什么?”
“这老奴可不知啊!还望王爷您快快随老奴一起离去。”老仆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有人应声答道:“父王,孩儿是保护您的安全。”
只见刘接一身戎装,佩带宝剑,走了进来,向广阳王刘嘉这个父亲施礼问安。
刘嘉看着他的打扮,惊问道:“接儿,莫非hd兵到,你不去上阵杀敌,到父王这里来做什么?”
刘接阴冷地笑道:“父王不知,孩儿要杀的不是hd兵马,而是洛阳大司马刘秀。hd刘子舆乃是帝嗣,一夜崛起,南面称尊。孩儿要提着刘秀的人头向hd邀功。”
刘嘉一听,气得浑身打颤,胡须抖动,抬起手来,“啪”地给刘接一个响亮的耳光,怒斥道:“孽障,你这不是来保护父王,你是要囚禁父王的。家门不幸,怎么会出了你这个悖逆天理的畜生,我家族大难将至啊。”
刘接不服气地道:“父王,您身份尊贵,也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王爷。小小的广阳国有什么稀罕。等孩儿砍下刘秀的人头,归附hd,便有十万户的封赏,胜过广阳十倍。放着如此的荣华富贵您不拿,您又何必为了那刘秀而得罪王朗呢!”
“见利忘义,无耻之至!王朗只是一个打着‘刘子舆’名号的大骗子而已,虽然现在一时得势,但不会持续太长久的。而大司马刘秀他绝非池中之物,现在只是虎伏深山、龙卧浅滩而已,他日必定会是一个龙啸九天的大人物。逆子,你如今不但不去主动与他结交,却还要去捉拿他,你这是自绝后路啊!”刘嘉更加激愤,骂不绝口。
“父王,我不知道刘秀将来会怎么样!我只知道此刻我只要捉住刘秀交给王朗,荣华富贵立刻就能得到!”刘接道。
刘接见难以说服父亲,
只得退出院子,向守门家将吩咐道:“好生看护王爷,如有闪失,拿你是问。”说完,前去找蓟城令,商量一起在府上等着刘秀前来赴宴,取他的人头的具体细节。
正月三十日当天,刘秀打扮了一番后,随身只带着铫期、冯异二人走出驿舍,前往刘接府上赴宴。
三人到得刘接府前时,府门早已大开,仆从们在门前垂手而立,状貌恭谨,而刘接则在阶前站着,满脸堆笑,然而并不亲迎出门。
刘秀见此,心中虽有一阵不祥之感,但既来之,则安之,于是将马交予冯异,嘱咐他在门外看管,只携带铫期一起入内。
然而,二人才跨进大门,行走了五步,便听到身后一片忙乱,仆从们正在关门下闩,刘接身后则忽然拥出数十家丁,皆执刀剑,直冲而来。
铫期挡在刘秀身前,瞋目大吼,声如霹雳,众家丁闻而丧胆,一时竟不敢近前。
刘秀见此,内心虽焦虑不安、紧张无比,嘴里却淡淡地道:“刘兄,你这番举动,到底是要做什么?”
刘接虽是刘氏王室宗亲,却也是个势利小人,他早接到了王郎通缉刘秀的愍帝悬令,在巨额悬赏跟前,他早已迷失了本性。听到刘秀的话,他冷笑着道:“要做什么?大司马你自己心里难道没有一点底数吗?还用我直接说出来。”
“刘兄,你我同为刘氏王室宗亲,真的要为了王朗那子虚乌有的愍帝悬令而与我兵刃相向吗?”刘秀轻声道。
“呵,王郎已亲自写信于我,答应只要捉住大司马你,无论生死,都会按照愍帝悬令所说的封我为十万户侯。”刘接眼中露出贪婪之色,兴奋地道。
刘秀见刘接杀自己之心已决,于是大声喝问道:“刘接你身为广阳王之子,却做此大逆不道之事,可曾想过后果!文叔敢问广阳王如今何在?可否出来相见?”
“嘿,你不用大喊大叫了,父王因身体不适,无法出来与大司马你相见的。”刘接嘿嘿冷笑,接着对众家丁大叫:“捉获刘秀者,封万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