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车帘,将怨毒的目光封锁在车厢内,愤恨道:“他怎么不改名直接叫铁铸镖局得了?!”
车厢内,还另有两人,一位是年纪比他稍大,相貌与他有七八分相似,气度却更加从容的男子,听到男子抱怨,他只是微笑着开口劝慰道:“三弟也不要气恼,咱们过来不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吗。”
被唤作三弟的男子嚷道:“解决问题?那就让贺铁铸将万里镖局原封不动的还回来!”
男子无奈的看着他,道:
“你这就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咱们和贺铁铸现在也算是至亲,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商量的?
你这一上来就讨要万里镖局的态度,是最坏的应对,要我说,既然此事已成定局,咱们何妨再干脆大方一点,直接把万里镖局当成百灵的嫁妆赠出去,以贺铁铸现在的威风,他还能真一点脸面都不要,总不能娶了我郭家的女儿,连个聘礼都不给吧?
……好了,你也不要与我争执,你没看爹这般从容吗,想来他老人家心中早有定计,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三弟看向车厢中另一人,这是一位老人,他盘膝闭目,气度雍容平和,从头到尾,对于两兄弟的争执都彷若未闻。
很快,这行车队便来到了杓山集北城门外,正要进城,却被一个男子施礼截住了。
车厢外传来御者低沉的声音:“杓山谋主刘善长。”
一直盘膝闭目的老者豁然睁开眼,眼中似有光芒流转,同在一车的两兄弟都产生一种错觉,这一刻,父亲不像是去参加亲孙女的喜宴,反而像是去应邀一场巅峰对决。
不过,这种错觉来得快去得更快,郭天雄已经收敛起所有情绪,冷着一张脸揭开车帘,看着执礼甚恭的刘善长,开口道:
“杓山谋主之名现在可是轰传天南,借着迎娶百灵儿的契机,谋夺万里镖局,人财两得,莫不就是你给贺铁铸出的主意?”
此刻,城门口的人可不少,郭天雄说这话虽没有刻意大声说话,却也没有丝毫避忌任何的意思,在场各方势力自然都听得清清楚楚。
自然也都听得出郭天雄对于贺铁铸的“不讲究”心中怨气不小。
贺铁铸现在是公认的出闸凶兽,在凡民层面,剑丸在手的他根本无人可制。
而郭天雄的大名,稍有阅历的武者便知其分量,那数十年来编织起来的人脉网络无人敢轻视,可以说,他走到任何一个有着多名武者集会的圈子里,都能找到关系匪浅的朋友,现在更是借着赤矶城的崛起从一个江湖草莽蜕变为有了官面身份加持的权势新贵。
贺郭两家联姻,可谓强强结合,却不想双方刚碰面便撞出了火星子,对于这喜闻乐见的一幕,很多人都露出了看戏的神色。
面对郭天雄的指责,刘善长恭敬的上前以晚辈礼问候,才弯着腰来到郭天雄近前低声解释道:
“这几月杓山集的变化老爷子应该也看到了,没了万里镖局,这个局面根本就做不成,所以在下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建议铁铸先把万里镖局经营起来。
您老放心,现在既然您已亲至,万里镖局后续该如何处置都由您说了算,我们就一个要求,那就是确保各聚落的交流往来畅通即可。
若是您老不嫌麻烦,将万里镖局亲手经营起来都成。
过了今天,贺郭两家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
被刘善长这般服软解释,郭天雄心中的怨气似乎也纾解了不少,只是依然保留着老年人特有的倔强,嘴硬道:“我这把老骨头可没心思在杓山集折腾,我得发了什么昏才放着赤矶城的安乐不要来这里供你们这些后辈驱使?”
刘善长陪笑道:“都好说,都好说,老爷子,咱们这就进城吧,百灵儿这些日子可难熬得很,知道你们要过来,可高兴得什么似的,提前几个月就开始给你们布置收拾呢。”
“百灵儿,百灵儿……”刘善长的话似乎说到了郭天雄心中柔软处,老爷子霎时间便从一个维护郭家利益的大家长变成了心疼亲孙女的好爷爷,嘴中喃喃念了几声,似乎想到了孙女这些日子的艰难。
一时间,他那笔挺的身影忽地变得有些萧索,神色间也是意兴索然,挥了挥手,叹道:“罢了罢了。”
这一声叹息,仿佛什么利益争斗都变得如同浮云一般,他背着双手,也不登车,直接步行入城。
刘善长赶紧跟随在老爷子身后。
“你去招呼别人吧,我就随便走走,这些年常听杓山集大名,这还是第一次亲见,我想仔细看看。”郭天雄似乎已经放下了对刘善长的成见,语气平和的道。
刘善长道:“老爷子,别人自有别人去招呼,我今天的任务,可就是侍候老爷子您一人,其他人可没资格让我侍奉。”
郭天雄被他这话捧得哈哈大笑,“外界都传杓山谋主是个诡谲无情的辣手人物,这些日子死在你们手上的绝顶武者已经不下十人,我这老朽可不敢让您侍奉。”
刘善长正色道:
“势力之间的征伐,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既然参与了进来,那就没什么情面可讲,可老爷子您不同,您是百灵儿的爷爷,将来的贺家子嗣有一半可是您的血脉,若对您还如对待那些敌对势力般只以实力强弱衡量,没有丝毫的人味,那咱们和一群禽兽有什么区别?”
郭天雄被他这番言语真诚的言语打动,那陌生的隔阂已于无声息间消散了不少,变得亲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