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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把狼群全部引到客楼里,再想办法烧毁整栋楼。”她背靠着墙坐在床内侧,“这计划的难度和站在沙雾里跟狼群肉|搏不相上下。”
“站在沙暴里,我们要对抗的不只是狼群,还有恶劣的环境。”宴离淮懒懒地倚坐在床头,手肘随意搭在屈起的膝盖上,说:“但如果按这个方法来,需要我们正面交锋的就只有那栋楼里的尸狼。它们在狭窄的地方无法组成阵型,这是我们的优势。”
“但我们对那栋楼的情况一无所知,那里面大大小小房间加起来将近四十个,狼群把它们当成了庇护所。”
说到这,叶星按了按额角,觉得难搞,“况且,我们根本没办法确定躲在里面的狼究竟有多少。这么贸然进去,无异于闯进猎物巢穴的猎人,隐患大于优势。”
“这不算什么难事。”天边翻涌的云浪彻底吞噬了残日,屋内光线昏沉,宴离淮摊开手掌,打量着手背上交错浅淡的刀疤,说:“我们可以派人先去探查那里。”
“如果想要探清那里,派去的人必须要对客栈的构造极为熟悉。”叶星放下手,“但尽管如此,楼里仍有太多变数。一旦身受重伤失去行动能力,楼内外皆是狼群,人根本救回不来,只能在里面等死。”
相对的,他们所得到的情报也带不出那栋楼。
退一步来讲,就算派出的人顺利将楼内情报带回,但这也仅仅只是计划的开端。
他们后面还要面临更多相同的难题。比如清空那栋楼里的狼群后,如何将油桶运进楼内、如何设计引来狼群、在这之后,那些充当诱饵的人又如何确保能在烈火瞬间吞噬整栋楼之前,平安离开那里?
这需要极其精密的谋划,从调查楼内情报,到分配人手,再到摧毁客楼。计划环环相扣,哪怕其中任何一个步骤出现差池,整个计划都会受到影响,甚至宣告失败。
相比之下,在沙雾里对抗狼群的方法倒显得粗暴简单得多,不需要费时费力布置计划,更不用担心其中步骤出现差错,他们依靠的只是自己的功夫,和手上的刀。
但简单的方法不代表安全稳妥,宴离淮说得没错,这场肆虐的风暴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叶星又想起了那场梦。
“你在犹豫。”短暂的沉默后,宴离淮坐直了身子,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但你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
叶星握住宴离淮的手腕,微哂:“这个选择关系到我们会不会再次重蹈前世覆辙,我总要再三权衡下利弊。”
“两个选择都有丧命的危险,区别只是在于死在哪里而已。叶星,你担心的不只是这些。”宴离淮微笑着拆穿。
房间内再次陷入诡异的寂静。
片刻之后,叶星轻叹口气,似是有些无可奈何,道:“万一,我是说万一。那栋楼里还有活着的人,怎么办?”
叶星逆着光坐在窗下,那些冷漠的情绪都尽数藏在了异色瞳仁深处,被暗沉阴影所遮挡,“我们的计划是炸毁客楼。内外都是尸狼,我们没办法救出任何伤员。到那时,我们该怎么办?”
。
刚至戌时,西边的残阳彻底坠进沙丘,独留一抹余晖染红了云浪。
一楼的酒堂挤满了人,但谁也没兴致点饭菜,只三五成群围坐在桌边,跟身边人议论着什么。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些人,椅子坐满了,他们就坐在桌子上,或者抱着酒坛靠在墙边,吵嚷的声音很快盖过了外面的狼叫。
“这事成不了。”其中一中年男子摆摆手,说:“那楼里万一还有活人怎么办?几十间房,我们不可能一层一层推门去找。况且找到又能怎样,带着伤员离开吗?”
坐在他对面的同伴手扶腰侧佩刀,时不时警惕地环视四周,生怕人群里再突然出现什么疯子,趁人不注意推开大门。
“带不了。这才是最难搞的。”同伴用余光往旁边瞟了一眼,低声说:“那栋楼都快成外面那群畜生的老窝了,我们进去砍狼都自顾不暇,根本救不了伤患。”
“到时火油一点,轰——”男人比了个爆|炸的样子,随后一口气把酒喝完,吐着浊气摆手,道:“杀了狼又怎么样,我们成杀人凶手啦,和狼没区别!”
“……真吵啊这些人。”不远处,白小星揉了揉耳朵,喝了口水,低声抱怨道:“之前那么多野队出去剿狼,从没见过哪个队伍毫发无伤回来。剿狼哪有不死人的,更何况里面还掺着毒狼。这群人怎么到关键时刻这么矫情了。”
坐在对面的凌息仔细翻看着图纸,仿佛没注意白小星的话。旁边的黑衣人拍了下他肩膀,笑道:“自己动手杀人,和狼群动手,那性质能一样吗?等这事过去以后,他们会被自己的良心弄疯的。”
白小星吐出一口气,嘟囔道:“良心在关键时刻又救不了命。”
周围的黑衣人听不出来白小星这话里的深意,只笑着说:“你今天怎么了,愁什么?就算有活人又能怎样,难不成他们还真能为了几个伤员放弃客栈里上百条性命?”
白小星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另一人接话道:“他们要是不敢动手,大不了换我们去点那把火。说不定过后还能被当成拯救世间的大英雄。”
白小星闻言这才露出点笑,推了他一把,“还拯救世间,回屋去做梦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