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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客早有准备,所有人立刻收剑归鞘,用身躯紧挡着大门。特制的大门厚重难摧,在两方推力的冲撞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响。
“按照之前的计划,等我们清空这里后,主楼会派人来运送火油桶,然后外面的人负责引来狼群,另一批人堵住院墙的缺口。”宴离淮望了眼屋顶,感叹道:“看来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变化在于客栈的缺口。”叶星迅速整理着思绪,说:“就算运送油桶的人出现差池,也不可能引来这么多尸狼。围堵院墙是计划中的最后一步……他们既然能跳过这些步骤,就意味着,”叶星看向二楼闪过的人影,笃定道:“外面的人出事了。”
“——二公子!”
“少主!”
沈之明和守卫一同从二楼木栏翻身越下,沈之明落地后立刻起身,顾不上去擦脸上的黄沙,急促地说:“外面狼群都围过来了,大概得有三四十只。那些负责搬油桶的人根本进不来,我们被困住了。”
“它们都聚在了门口。”守卫也跑了过来,喘息着指向身后,“所以,所以北边尸狼很少,我们可以用勾爪从二楼翻下去,然后突围退回主楼。”
外面的狼啸声逐渐停息,取而代之的是蛮横的撞击声,住客吃力地挡着大门。刚清理完御光派的北漠商队也从二楼冲了下来,替换掉精疲力尽的住客。
气氛紧迫焦灼,他们没时间去思考危机突发的疑点,只是沉默地互相配合守住大门。郑溪与宴离淮擦肩而过,谁也没多看对方一眼。
待住客走远后,守卫用手背蹭去嘴角血渍,压低声音继续说:“公子,我们救不了他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这栋客楼是我们驱逐狼群的唯一机会。”宴离淮没看向身后,他按压着被铁链磨红的掌心,说:“就算我们能逃出去,明天也依旧要面临孤立无援的困局。和今天唯一的不同,只不过是我们的困局从客楼换到了主楼而已。”
沈之明见守卫劝不动宴离淮,对叶星道:“小少主,大门守不住多长时间,我们在这里只能坐以待毙,出去才有一线生机。”
龙潭镖局完全没必要再参与这场必输的对抗里,他们本就是被强行拉进棋局的过路客,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如今计划崩盘是外面那群人的问题,住客生死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是龙潭镖局的人,是世子的训练者,不是救人的兵将。
这场猎杀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对,没有任何关系。
沈之明盯着叶星,迫切地等待着少主的回答,然而叶星只是把双刀收回腰后,用沉默证实了沈之明不敢深想的猜测。
“……是我们的人。”沈之明按住了腰侧剑柄,说:“负责添堵院墙的是我们的人……把狼群引过来的,是我们的人。”
两栋楼到处都是宴离淮的守卫,所有人在御光派一事后变得极为警惕,故技重施引狼入室的变故不会再出现第二次,如今御光派已经覆灭,有能力做到如此境地的,只有龙潭镖局。
“……所以,我们现在出去,面对的不只是狼群。”
叶星侧眸看向大门,“他们的家人、姐妹、兄弟都在外面等着他们。倘若只有我们活着回去,他们就会以为我们是操控御光派害人的幕后主使。御光派之前做的那些毫无理由的事就会变得有迹可循。”
他们不再是置身事外的看客,而是别人手里的刀,沾满鲜血后跌下棋盘的废子。
沈之明面色镇定如常,手却本能地攥紧剑柄。
叶星在昏暗里略微摇头,似是微哂:“我们亲眼见过御光派的下场,就算龙潭剩下的人有能力屠尽客栈所有人,我们也没办法孤身对抗狼群。”
所有人的命运早就被绑在一起了,血泥溅脏了每一个人的袍角,没人能独善其身。
沈之明在黑暗里呼出几口气,垂眼看着地面浓稠的黑血。积血成洼并不可怕,他在练武场上经历过比这更可怕的场面,是沉洛和叶星让他脱离了那间炼狱。
他思维缜密,总能轻易发现旁人无法察觉的细节,这是沉洛最开始选中他的原因,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察觉到白小星近来的状态不对。
龙潭镖局里出了内鬼,内鬼想让所有人身死客栈,今日过后,龙潭镖局就是给真正幕后主使挡箭的盾,替死的鬼。
内鬼为什么要这样做?
答案显而易见,他们从来都不是什么被卷进生死漩涡的无辜路人,他们从踏出皇城那一刻起,就注定会成为这场棋局里不可或缺的棋子。
他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棋子,也不关心自己是谁的手中刀,他只在意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短暂沉默后,沈之明松开剑柄,坚定地道:“但凭少主吩咐。”
宴离淮借着昏暗伸手捏了捏叶星的紧绷的后颈,看向坍塌的柜台,说:“我们留在这里也未必是死局。既然狼群已经围攻至此,我们大可以继续按着原计划走。”
一旁的守卫跟着沈之明错愕抬头,“原计划是从主楼搬运油桶,可我们已经和外面彻底失联,根本没办法搬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