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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叶星觉得宴离淮很奇怪。
没人会缅怀已经死去的训练者,他们只是被集中丢弃的傀儡。
一周之后,不会再有人记得死者的名字,半个月之后,他们在其他训练者的眼中只是一具面目模糊的飘影,穿着同一件黑衣,拿着差不多的长剑,在训练者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然后彻底消失。
死亡是南阳王府里最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但宴离淮不仅怀念死者,还会在她从练武场回来时,主动走过去抱一抱她。
和他平日乖张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他的动作和现在一样克制小心,双手避开她的伤处,轻拍着她紧绷的脊背,像是一个无声的安抚。
那时的叶星和现在一样没什么表情。
她并不需要什么安慰,她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很难过。而且,明明宴离淮看起来比她更悲伤。
但出奇的是,当时的叶星并没有推开他,只是任由他短暂地拥抱一下,然后回到寝所,和往常一样练武、吃饭、睡觉,永远不会再想起白日里那短暂的拥抱。
有太多事情需要去谋划,实现计划的前提是在一次次厮杀中活下来,那个短暂的拥抱只占据着她所有过往里最不起眼的一角。
后来,他们在这场同龄人之间相互残杀的试炼中活到了最后,倒在剑下的尸骨成为了他们脚下的路,他们在血泥构筑的炼狱里一起长大。
那个当初比她还要矮半个头的孩子,很快变得和她一样高。
她在每一次拥抱中开始感受到那消瘦单薄的肩颈慢慢变得结实精悍。当她第一次主动抱住他的肩膀时,才意识到她救下的那个小孩已经比她还要高了。
叶星其实一点也想不通,为什么宴离淮要堵在她回去的路上,一等就是几个时辰,只为了短暂地抱她一下。
也许是为了寻找失去朋友后的慰藉。也许只是单纯地表达一下他对她的关心,毕竟是她亲手救了他,他的情感那么丰富,一定有良心这种东西……
也许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但这都不重要了。
他们一起被困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在那段看不到希望的日子里惺惺相惜。他们迫切地想要逃离牢笼,摆脱世子的阴影,所以即便在重逢后,谁也没再过多提起王府里那些过往。
他们心照不宣地觉得,关于南阳王府的一切都像是诅咒。
只是当叶星偶尔会想起那些尘封太久的往事时,回头一看,只有宴离淮还在她的身边。
叶星收回思绪,慢慢抬起没受伤的右手,学着宴离淮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他绷紧的脊背。
然后,她听到宴离淮低声说:“我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