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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在外面能借着沙雾隐藏身形,在这里又能利用人群藏匿行踪。”宴离淮跟在叶星身后,扫了眼四周紧闭的房门,半开玩笑似的感慨道:“真不愧是陈召手中最后的王牌,我还以为这世上的土匪都是只会动粗的莽夫呢。”
“……但是我有一点想不通。”叶星越过横在拐角处的残尸,低声说:“既然青雄寨的人这般厉害,他们完全可以像郑溪那样全部隐藏在住客之中,又何必分散出一大堆人去扮演御光派的弟子?”
宴离淮看她一眼,“你还是觉得那些曲谱有问题?”
“青雄寨应该早在多年前就被朝廷清剿得差不多了,世子就算有通天的手段,也不可能毫无顾忌地在官兵的手里保人。”叶星说:“包括陈召在内,活下来的这些人应该都是世子早已看中的精锐,事实上今天发生的这些也证明了他们的实力——但是,”
两人这时恰好走到四楼,叶星看着陷进黑暗的走廊尽头,放轻了脚步,用仅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他却分出了将近二十个精锐来充作御光派的弟子,他既然选择将御光派推出棋局,应该也料到了这些和御光派有牵连的人会有怎样的下场,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宴离淮走在后面,听着叶星继续说:“而且,现在回过头来看的话,藏在客楼里的这些人完全称得上是大材小用。当初狼毒事件后,客楼里大部分住客都搬去了绿洲那边,剩下的住客不过都是些寻常百姓,那些精锐留在那里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宴离淮顺着叶星的话想了想,说:“御光派最初的任务是寻找藏在客栈里的陈晔,顺便去北漠商队那里调查秘宝的下落。所以才有了最初的住客相残事件,和绿洲那些惹是生非的矛盾。”
叶星说:“但是客楼却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宴离淮觉得有意思,“那鬼地方简直就像是隔绝在这场混乱角逐之外的桃花源。”
“所以,郑溪最初留在那里的目的其实是为了保命。而青雄寨这群人……”叶星脚步微缓,看了眼尽头溅着血迹、大开的房门,平静地说:“是为了保护那些刻在胳膊上的曲谱。”
“这样就又回到了最初的矛盾点——既然陈召知道乌洛部这些古字,又为何要刻印那些东西。”宴离淮看了眼屋内支离破碎的尸体,慢慢地说:“好消息是,我们很快就知道谜底了。”
这间屋子远比一楼要混乱得多,叶星甚至在那一瞬间有种又回到了客楼的错觉。被劈裂的床榻、堆叠满地的衣裳药粉、被暴力破坏的抽屉,以及被砸得不成形状的大大小小的木柜——这场面简直和那些经历过土匪大肆抢掠后的惨案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土匪也没能活着走出这扇门。
烛光下,只见一个商人打扮的男子歪倒在木椅下,他的背后赫然插着密密麻麻的钢针。叶星甚至难以想象这人误触陷阱后墙面崩出钢针的场面,因为如果走近看的话,不只是他的后背,就连他的后脑都插进了数十根钢针。
宴离淮看着叶星难以形容的神色,无辜地耸了下肩,“……我说过了,如果你当初转动机关的话,后面那面墙会把你扎成刺猬的。”
叶星没什么感情地说:“我以为那只是你故意吓人的夸张说法。”
宴离淮一指倒在桌边的住客,坦诚道:“我可从不说谎,你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叶星看了眼那住客,大概是那人触动机关时牵连到了他,以至于他整条胳膊都扎满了钢针,不过最严重的伤当属他被刀片从指间生生竖劈成两半的右掌。
不仅于此,叶星借着烛光扫了眼四周,附近还倒着五六个因各种陷阱惨死的内鬼,不远处几名守卫栽倒在血泊里,身上刀口深可见骨,其中一人直至临死前仍紧握手中铁索。
“……这些人都死了,但是密室却完全没有打开的迹象。”叶星忽然按住宴离淮刚伸到桌下的手,凝声道:“他们暗中谋划了这么久,应该不至于临到最后突然功亏一篑。况且,这屋子里守卫和住客的数量太不正常了。”
岂止是不正常,这甚至可以用诡异来形容眼下这副场面。
这群内鬼花费了那么多心思,为了能救出陈召,甚至说服了龙潭的人故意感染狼毒拖延他们的时间。而这些内鬼完美地扮作无辜住客,一路破开主楼的大门杀上四楼,就连这些守卫都猝不及防被人重伤。
叶星再次看了眼那几具不成人形的尸体。这些人的时间太充裕了,甚至还有功夫破坏屋内所有能看到的陈设去寻找密室的机关。而这期间所有守卫仿佛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一人赶过来阻止。
“……还记得我们曾在客楼时做过推测吗,既然以梵尘为首的这些守卫自始至终都未曾过来帮我们,那么一定是去追杀那些内鬼了。”
叶星终于意识到了怪异之处,“但是自打我们进入这栋楼以来,从未见过外面那些守卫出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些守卫的尸体应该都是当初被你留在主楼的人吧?”
宴离淮刚要去按动机关,闻言顿了顿,缓缓直起身,转头看向大门。
但眼下他们却没功夫再去思考这个问题。
叶星仍维持着按住宴离淮手背的姿势,声音比方才还要冷几分:“他们既然能借着住客藏匿行踪,那么现在这些躲在房间里的住客,又有几个人是真正的无辜住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