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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虽然这人身份疑点重重,真正的目的也诡谲不清,但不可否认的是,从他踏进密室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他已经和外界的一切彻底断联。
宴离淮目光移向陈召身后黑漆漆的密室,似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良久后,他才点了点头,笑着说:“也是,以那个处境,你根本不可能传递出任何消息。”
还不待陈召回应,便听他说:“要知道,无论是禾木为了把北漠商队逼到绝境而行刺刚出生的婴儿;御光派在沙尘暴来临时精确算出狼群逼近客栈的时间,从而凿开院墙引狼入内;还是今日这场改变炸毁客楼计划的变故——”
宴离淮后靠着门框,收回目光,接着说:“都需要清楚了解整座客栈当前局势的一举一动,才能做出这么精准到毫无误差的行动。”
陈召:“所以……”
“——但是,”
两道声音近乎同时落地,明明是那副惯常的漫不经心的语调,陈召却觉得这声音仿佛突然化作了无形的巨石,沉压在他的心脏上,连带着呼吸都在刹那间停滞了。
然而无端蔓延的恐慌感并不能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下一刻,他听见那声音如梦魇般慢慢响起:
“那几个行动,也仅仅只需要‘准确把控住当前局势’就行了,至于传递命令……你完全可以在那场计划开始前把所有命令传递下去。毕竟,作为一个重生者来说,这对你不算什么难事,不是吗?”
——重生。
哪怕是密室大门打开的那一刻看到手下全部覆灭,叶星也未曾见过他眼底流露过那种复杂而又难以形容的神色……就像是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识破的惊忡,又像是困扰多年而没法说出口的谜题终于被意外解开的释然。
半晌后,他才挤出了一句:“难道你也是……”
宴离淮微挑了下眉,默认了他的问题,却也没再这上面继续为他答疑解惑,只继续说:“你应该清楚记得前世发生了什么大事吧?比如你深刻关注的北漠商队,沙尘暴持续多日后狼群的袭击,以及后来住客相互猜忌后的相互残杀。”
说到这,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笑了笑道:“啊,对了。你最开始在狼毒事件后故意制造那些流言的手段,也是出自于前世的灵感吧?”
陈召一言不发,他目光直勾勾盯着叶星,而叶星却百无聊赖地看着脚边缓缓蔓延的血泊,似乎对那句重生的话题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所以,为了避免再次重蹈覆辙走进死局。你一定会记住前世改变局势发展的所有重要事件,然后在这一世提早做出准备。”
宴离淮看着陈召僵冷苍白的神情,耸了耸肩,说:“虽然你在帮宴知洲那狗东西办事,但不得不承认,你的做事手段的确缜密到近乎没有任何漏洞——你应该在很早以前,就料到了自己很有可能没办法在危机发生时及时布下命令。”
“所以,你在那场无论如何走都是死局的计划开始之前,就把每一个特定节点所发生危机时的应对方法,全部告知了手下。”
宴离淮把弯刀随意放在旁边的方柜上,抱着胳膊,说:“不过,你也不是什么预知未来的神仙,没办法准确判断事件发生时到底会发生什么。”
“而恰巧,你那时应该已经发现了客栈里不止陈晔一人在阻碍宴知洲的计划。为了避免有人比你先一步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你把狼群逼近客栈的时间定为了这场角逐结束的截止点。如果到那时你出了事,来不及去跟手下更改应对计划,那么这场角逐无论进行到何种程度,都会被推翻重来。”
陈召半隐在袖袍下的手紧紧握拳,伤口渗出的血流沿着手臂绷紧的肌肉缓慢淌落。
“——当然,为了防止你明明处在优势,却被某种无关紧要的突发事件弄得脱不开身,错过了向手下传达改变命令的时机。又或者,你担心那个和你争抢同一件东西的人远比你想象得更厉害,甚至可以阻止狼群毁灭所有人,挡住你重生的计划。”
宴离淮懒洋洋道:“所以,你特意把青雄寨的精锐留在了最后,当做备用计划。”
所以,青雄寨那群内鬼才会在最开始出手阻止梵尘堵上缺口,后来又在客楼炸燃时突然收手,莫名其妙地拖延所有人的时间,去救被关在密室里的陈召。
——他们在根据外面的事态变化而改变行动计划,就像墙外那些狼群一样狡诈。
但是,这其中却夹杂着一个不仅对推翻棋局毫无关系,甚至还有些突兀的行动——禾木的行刺。
既然有了御光派破坏院墙和青雄寨精锐这个双重计划,那么禾木的行刺实在是显得多此一举。不仅成功的把握极小,甚至还有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而事实也证明了这计划的确是个败笔。
——那么,陈召为什么要这样做?
叶星视线落在地面暗沉的血迹上,思绪在昏沉的夜色里迅速抽离,脑海中那些记忆片段仿佛翻动的书卷,随着尘沙拍窗的“沙沙”声飞速倒退,最终停在禾木举起剪刀的那一刻。
她在这之前做过什么?
书页再次翻动,记忆的洪流一瞬间席卷而至,变幻成一幅幅画面在脑中交叠回闪——
尘沙漫天的正午,叶星推开厚重的大门,恰巧遇到了正在一楼帮贺兰图点菜的禾木。她热心地挽留打算离开的叶星,主动挽着她去找贺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