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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比方说,失去太多同类的狼群,随时都有可能会失控再次进攻客栈,而比这更糟糕的是,刚填堵好的院墙或许根本经不起外面那些狼群不要命似的冲击。又或者,在他们解决完这里的麻烦之前,外界就先一步发现了这里的异常……
所以,当世子意识到真正“知道”这一切真相的始作俑者已经死亡后,他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拿回秘宝,在那些无法控制的隐患爆发之前,把逐渐走向失控的计划拉回正轨。
而这也是陈召和叶星洗清怀疑的好机会。
只要把他们“顺理成章”地把各自任务的目标交给世子,让狼群走向早已计划好的路线去攻城,世子就不会再有“闲心”去提起那些早已被刻意模糊细节的过往。那么,这数月以来的所有站队与算计,都将成为一场荒诞的闹剧。
就像陈召说的那样,这场闹剧最终会被彻底埋葬在这片尘沙里。
——这是最完美的结局。
远方的琴声卷着低呜似的狼嗥,随着漫天纷飞的尘沙回荡在茫茫夜色里,像是预兆着死亡极速迫近的丧钟。叶星却在这昏暗里不紧不慢地思索了一会儿,才说:“……这的确是最完美的结局。”
陈召心下稍松了一口气,“所以……”
“如果忽略掉这里面其中一些细节的话。”
陈召没想到叶星在这种时候还能想到什么细节,下意识怔了一瞬。
叶星说:“按理来说,以我得到的情报来看,根本不了解有关乌洛部的任何情况,又怎么可能会知道秘宝的下落?”
“这很简单,我可以向世子解释是我先发现了客栈老板身份的端倪。而为了同一个目的,以及世子的大计,我们只是‘短暂而又不得已地’合作了一下。”
陈召面色不变,说:“与计划彻底分崩离析相比,我相信,世子一定不会在这上面责怪我们这些为了及时帮忙补救疏漏,而不得不联手合作的人身上。”
“但你和我都知道,世子一定会对此起疑。”叶星说:“比方说,世子训练多年的狼群为何会跑到这里?而那个乌洛部的后人为何会偏偏在世子推进那个所谓的屠城之计时,截道带走狼群?他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她稍微侧目,看向宴离淮,慢慢地说:“根本不需要去细究,只要你说出自己发现了客栈老板其实就是乌洛部后人的那一刻起,这些疑点就会像沸腾的水花一样全部涌出来。也许世子会因为时间紧迫,又或是秘宝尚未到手,而暂时不去深究什么。但你清楚知道,世子一定会对这些巧合有所忌惮。”
陈召没有说话。
“然后,他的疑虑会变得更深。而比起你对于已死之人编排的那套天衣无缝的说辞,他更怀疑的人其实是你。”
叶星瞥了眼左臂的伤,说:“因为当初是世子献计让朝廷围剿的青雄寨。所以,世子很有可能会以为你已经知道了真相,想要将计就计用狼群背叛他。你那么聪明,若是真想要彻查当年之事的细节,总能找到些你想知道的蛛丝马迹。”
但他却从未想过回头去探查那些疑点。
而叶星也并未在这上面多说什么,接着道:“不过,这并不是世子怀疑你的主要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你对乌洛部实在是太了解了,甚至到了能在短短数十天的时间里,清楚发现一个刻意隐瞒身份,藏匿在人群里的乌洛部后人。毕竟,乌洛部族人的身上可没有什么象征着身份的刺青。”
“所以,你要一定会设法消除这些疑虑。而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危机降临。”叶星说:“当然,我们共同的‘敌人’依旧是世子。只不过,在这之前,你首先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外面纷飞的尘沙敲击着立在窗边的刀身,发出细密清响。叶星抬起眼,对上陈召的目光,平静地说:“所以,你应该会把这一切都推到我身上,对吧?”
陈召深深地盯着叶星,沉默了片刻后,说:“即便你的推测有可能会发生。但那时二公子已经死了,我又不可能去收买那些守卫,让他们透露出你和二公子联手的消息。怎么可能有机会污蔑你?”
他用余光扫了眼窗外,淡淡地说:“少主实在是多虑了。我和少主一样,一旦走出这里,就再也没有任何底牌了。”
叶星点了点头,“你的任务只是帮世子寻找关于曲谱的其他线索。所以,假设把世子当作与你对弈的‘敌人’的话,那么曲谱就是你唯一的底牌。等你‘顺理成章’地把曲谱交给世子那一刻起,不仅是你洗清世子猜疑的关键机会,也是你失去手中唯一一张底牌的时候。”
宴离淮听出了叶星话里的意思。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对敌人暴露底牌意味着什么。
“而这也就意味着,”叶星声音依旧清凌平稳,她轻飘飘地扫了眼前面的密室,说:“当你把那张‘底牌’以及陈晔的真实身份告诉世子的时候,你手上唯一能牵制世子的筹码,又或者说,你身上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消失了。”
“你觉得,到那时,世子究竟会把你当成为他舍生入死的忠心之人,还是隐藏在身边‘忍辱负重’,等待时机报复扑咬他的毒蛇?”
——这又是另一场赌命的博弈。
“但其实都算不上是什么豪赌,因为你清楚知道答案。”叶星看着陈召,笃定地说:“世子绝不是那种会放任疑心存在却不去管的人。就像你说的那样,他或许不会对我们所编造那些过往多说些什么,但等他拿到曲谱的那一刻起,就是你性命结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