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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星沉默了少顷,说:“他们在用尸体做挡箭牌,借此来混淆我们的视线,遮掩自己的行踪。”
“他们虽然暴露了弱点,但同时也把弱点保护得近乎无懈可击。我们没办法在主楼动手,想要彻底解决他们,就必须自己走出主楼。”
宁步尘视线一直望着那具站靠在石灯后方的尸体,猎猎寒风卷起他的长发和衣袍,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在模糊走动的人影。
她接着说:“外面对他们而言,就像这栋主楼一样易守难攻。少主,他们懂得利用客栈地形和环境的优势设下埋伏,我们对外面的情况知之甚微,若是贸然出去,无异于闯入狼群领地的猎人,看似我们有胜利的把握,但手里的刀剑根本没法抵抗得过那些利用浮雾和不明尸体设下的陷阱。”
“……但是龙潭镖局可以。”叶星说。
黑衣人再次看向叶星。宁步尘和沉洛意外的话音恰巧重合在一起:“……什么?”
“客楼被炸毁那日,我遇到过与那东西相似的尸体陷阱。”
叶星依旧望着远处石灯后的尸体,冷静平稳地分析说:“正如你所说,那些人利用的不过只是沙雾和熟知客栈地形的优势而已。我在这座客栈里待了六十多天,你们手上一切关于客栈的信息图皆出自我手。我比这座主楼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他们的手段,也更有胜算。”
沉洛直起身,“但……”
“但同样,少主和龙潭镖局的大部分人都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宁步尘有些不放心,说:“你们重伤未愈。我们虽不清楚外面的人到底都有谁,但他们的任务既然是闯进主楼救走陈晔,那么派出的人一定都是那群住客中拔尖的高手……”
叶星平静道:“就算我死了,对你们来说也没有任何损失。”
宁步尘话音一顿。
“王府的训练者没有和外面那群人真正交手过,很容易因此损耗大量人手。先前绿洲那边的训练者已经全军覆没了,而眼下陈晔行踪不明,那些住客也在暗中盯着局势,”叶星知道她的顾虑,“若是你们在肃清外面的威胁中占不到优势,只会让楼内的训练者陷入比现在更加两难被动的处境。但是龙潭镖局不会,就算龙潭这边的人折损严重,楼内最坏的结果也仅仅只是维持目前的现状而已。”
宁步尘没有反驳。
在今日之前,龙潭镖局的人一直以养伤的名义待在房间里,除了吃饭时间,几乎不怎么出来。就算世子给沈之明他们交代过一些事,但那也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任务,和秘宝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那些住客也是如此。他们不清楚训练者与龙潭镖局之间微妙而疏远的联系,也不知道乌洛部秘宝的存在,但他们一定能看出来,龙潭镖局已经被游离在这些乱事的边缘了。在他们眼里,掌控客栈局势的自始至终都是南阳王府的训练者,而不是‘世子手下的这群黑衣人’。
这就意味着,主楼那些住客都会下意识以为,王府训练者的人手已经折损太多,他们当中大部分人已经坚信今日是推翻他们的绝佳机会。但如果这个时候龙潭镖局‘站出来’帮他们的话,那么所谓‘人手不足’的流言自然会不攻而破。就像黑衣人所说的,他们即便真准备了什么计划,也要停下来仔细掂量掂量胜算。
……流言。
宁步尘顿了顿,既然目的都是为了守住主楼,那么为何不让龙潭镖局的人留在主楼,和他们一同驻守在这里?
“……当初陈晔为了避免被我们的人发现,一直刻意伪装成住客潜伏在人群当中。这么多天以来,我和他从未接触过。就算之前在南阳王府偶然碰见过几次,但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我根本不记得他的样貌,也很难帮你们找人。”
叶星稍微抬眼,望着绿洲方向的那几盏灯笼,它们在风中摇摇欲坠,发出些许微弱的光亮,看起来就像是深潭上飘摇的灯火。
她说:“留在这里或许能暂时控制住那些住客,但也意味着我们永远没办法解决外面那些难题。如今他们已经明着与世子开战,他们既然选择走到这一步,就绝不会再往后退,因为他们知道,做完这一切再去向世子妥协的话,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外面那些人当中有多少人真的是为了救陈晔而来?即便我们手握陈晔与那孩子当人质,也未必能让他们老老实实远离主楼。”
只要他们还活着,就永远会是威胁。
“外面的人都是绿洲那边的高手,就像我说的那样,只要解决了他们,这些人最有力的后援就断了。待世子清理完那些威胁,我们也替世子解决了这一麻烦。”叶星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宁步尘和黑衣人,说:“无论如何,这都不亏。”
这的确不算亏本。
龙潭镖局对这座客栈比他们要了解得多,对上外面那些人比南阳王府这些人更有胜算。就算他们死在了外面,对训练者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
但这仅仅只是其次。
最主要的是,倘若龙潭镖局当中真的有人和客栈老板暗中联手,那么把他们留在主楼的威胁,远比将他们推出去要大得多。
所以,少主为什么会主动提出这种随时都有可能送命的计划?
宁步尘略微垂眸,看着叶星手腕上隐隐染血的纱布。
或许只是苦肉计?让他们认为龙潭镖局既然已经做出了这种牺牲性命的决定,一定不会是什么与客栈老板勾结的叛变之人,从而让他们主动挽留龙潭镖局和他们一起驻守在楼内。这只是一个利用当下王府训练者陷入孤立无援的困境,从而设计让她消除疑虑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