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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离淮几乎很难走到百步远的绿洲。
尸狼一个接一个从大门涌进,就像岁末时结队赶往中原的商队。只不过它们极少能注意到躲在边缘尸堆后的他,这并不是好消息。如果这些尸狼没有攻击附近逃命的人,那就说明它们都很“团结”地把目标放在了另一群人身上。
“公子……!”
宴离淮转过头,半塌的尸堆里一片死寂,只有远处狼群奔跑的声音。接着,他看到远处六七道身影正弯弯绕绕地从斜侧方跑来,他们刻意伏底身体,尽量用尸堆遮掩身形。侧方的狼群距离他们不过只有十几步的距离。最前面的梵尘蹭掉脸上的血,平复呼吸,接着又看了眼身后的几位同伴。
即便是梵尘,此刻也很难用简短的语言去向公子描述重点。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起初,他看到了叶星一行人匆匆跑向院门那边,而没多久,笛声响起,狼群突然撞开了大门。他来不及深思这其中的千丝万缕的诡异之处,只能就近躲藏,却看到了龙潭镖局在朝着与绿洲客楼截然不同的路狂奔,而身后的狼群和训练者紧追不舍。
梵尘别无选择。他跟了上去,发现龙潭镖局最终逃无可逃,只能差人将秘宝带到了湖泊边缘。他想不通这个举动到底有何意义,或许是叶少主的又一个“计谋”,又或许他们这次真的在劫难逃,只能尽全力不让秘宝跟着自己成为尸狼的腹中餐,仅仅出自于自己最后的一点善心——无论如何,他清楚知道,这或许是趁乱拿到秘宝的好机会。
可惜事情总会出现意外。
他们正准备见机行事,周围的尸狼却突然像接到什么指令一样高嗥起来——这绝不是一个好时机。他只能在更多尸狼赶到之前离开这个危险之地。接着,他幸运地看到了公子。
“……公子,秘宝,”梵尘呼吸不稳,“他们把秘宝埋在了湖泊附——”
“不用管它。”
梵尘愣了一下。
他所了解的公子几乎很少会出现现在这种严肃、冷漠的神情。哪怕公子从孤身一人的处境当中脱离出来,遇到了他们,他也没有太多的反应。就像是此刻他们正在面临一道注定过不去的难关一样——仿佛他们此前经历的所有关乎到存亡的生死之际,都仅仅只是灾难来临前的预备演练。而此时此刻才是真正的灾难。
梵尘一时无言,只能跟在公子身后。
“叶星填埋秘宝是故意给宴知洲看的。龙潭镖局就算退无可退,也一定会拉上训练者陪他们一起面对死局。”宴离淮像是自语般说着,“宴知洲如果想要拿到秘宝,就只能再另派人手从尸狼里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所以……”
宴离淮说:“要么宴知洲派人去‘帮’她除掉尸狼,再拿到秘宝。要么谁也别拿到秘宝,大家一起死在这里。”
另一个守卫说:“……但世子不会无动于衷。”
“还有贺兰图。”宴离淮想着那间客房里遍地的血迹,贺兰图和图坤在他们厮杀时就已趁乱离开。他抽出长剑,“她会想办法。而宴知洲会当那个坐享其成的黄雀。”
梵尘看着前方的那只尸狼,他能在那些尸狼的缝隙间看到跑动的人影,但他很难辨清那些人影究竟是龙潭镖局还是训练者。
他瞟了眼侧方的客楼,紧张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宴离淮看着前方,“我们让黄雀永远也走不出那个笼子。”
第192章192
贺兰图知道这里并不安全。
尽管绿洲客楼是唯一没在种种灾祸下变成一摊废墟的地方,尽管楼下有一群团结的人在抵御那些尸狼,尽管有世子“坐镇”这里……但并不是长久之计。
院门已经被打开,外面还有近百头尸狼迫不及待地等着入场大吃一顿。之所以这座客栈还没有被狼群填满,仅仅只是因为那些狼还忌惮着半月前同类尽数惨死在这里的悲剧。但它们很快就会发现他们这次真的已经穷途末路,再也没办法去用火油或是其他东西解决它们。
而当它们意识到真相的时候……
陈晔他们……
这段时间里,贺兰图脑海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个问题。陈晔他们怎么样了?孩子怎么样了?时间如此匆忙而危险,他们甚至没有多余的闲暇去给孩子想一个真正的名字。她现在怎么样——
贺兰图竭力不去想那个会让人崩溃的结局,哪怕此时她能透过露台清楚看见外面的一切:触目惊心的血迹、分不清是凛风还是哀嚎的声响、她试图去找寻但一无所获的身影。一切都在告诉她情况并不算好,甚至很糟——
她再次阻止了这一想法蹦出。“永远也不要猜测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情。”她在心底再次重复着。只有这样她才能清醒地去做出正确的判断,而眼下正是需要她做出判断的时刻。
需要做什么才能阻止惨剧发生?她不应该被困在这里,不应该躲在房间里不断祈祷着外面那些人可以单凭手中的武器就能击退狼群。陈晔和孩子还在等她,哥哥还在等她……她应该做些什么……做些什么……
贺兰图握紧了露台的护栏,看向绿洲。
这间屋子就在客楼靠近绿洲的侧面,她比任何人都能清楚看见湖泊周边的所有景象。她看到了龙潭镖局和训练者在和尸狼对抗,自然也目睹了龙潭把那秘宝埋在了湖泊旁边的第三棵断树下。当然,这并不算什么独一无二的秘密,她既然能看到,世子一定也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