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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明刚要开口,曲昭打断道:“别跟我说‘万一呢’这种鬼话,你们绝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赌那个万一。”
周围几个训练者看向曲昭。
叶星站在他们的最前面,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你是故意这么做的。”曲昭在狼王步步走近时说,“你想做什么?”
。
“——他们在做什么?”
稍早时。训练者皱眉望向绿洲湖泊的位置。
那几个训练者的任务进展得并不顺利,他们被突然出现的守卫拦在了最外面;尸狼仍在与那些住客周旋,没有如愿吃掉那些弱小的猎物。他们陷进了不利的僵局中。然而这些都不是最令人担忧的——发生在湖泊周围的事已经远远超乎了他的意料。
他道:“……是二公子先动的手,他想要带走秘宝。”
贺兰图几乎无处可逃。周围几个住客想要去帮贺兰图,但都被尸狼绊住了手脚。陈晔挡在贺兰图前面,艰难地应对着二公子的攻击,他看起来已经快濒临极限了,接连的生死逃难让他的动作变得越发缓慢。
训练者能感受到陈晔似乎在怒喊着什么,可声音在传到这里之前就被狼啸声模糊了。陈晔完全没想到二公子会在这个时候给他们来上一刀——或者说他们会突然打起来。明明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和目的,不是吗?
但训练者很快就意识到这仅仅只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并不是世子的。相反,世子或许早就猜到了他们会突然反目成仇。
训练者停顿了一瞬,接着喃喃而迟疑地说:“那个贺兰家的千金突然握着秘宝不放的理由……是因为顾忌图坤的性命。”
“还有一点原因。”
宴知洲看着湖泊边缘的几人,再度袭来的狂风肆意翻卷着他们的外袍,看起来就像在杆子上挥动的旗子。他说:“她发现了宴离淮也没有办法阻止狼群继续攻击客栈,至少现在不能。所以,那个骨笛对他来说也不过只是个不能落入他人手中的无用物。”
“……但贺兰图却深信秘宝现在就能救图坤一命。”训练者说:“世子,难道……她想要吹奏那东西……靠那仅有的几页曲谱残片?”
宴知洲说:“用来威胁我们足够了。”
——所以才会有这场对他们来说不利的僵局出现。
如果没有图坤,贺兰图或许就会轻易把那秘宝拱手让人,哪怕她知道就算二公子拿到秘宝,也未必能完全成功击退狼群。但她还是愿意相信他,毕竟他和叶星是这里最了解世子和他们这些训练者的人。但如果图坤的性命受威胁,一切就都不同了。
训练者没去看瓦片上汇聚的血流,图坤还在哆哆嗦嗦地骂着什么,不过也只是些连不成句的颤音而已,他无比熟悉那些人对图坤用的酷刑。是的,酷刑。对贺兰图来说,这也是世子施加给她的酷刑。
贺兰图就像是穿进图坤血肉里的银线,每一次徒劳的挣扎,都会把图坤推向更痛苦的处境。她在走向自认为会成功的路上,能承受住几次这种一点一点亲手杀死至亲的打击?
训练者等着图坤粗哑的骂声过去后,问:“世子,属下们需要等一等吗?等他们两败俱伤之后,再出手把他们一网打尽?”
宴知洲想了一下,“不,现在就去。”他道:“北漠商队如今势单力薄,宴离淮即便此时没有得手,也一定还有其他打算。这次他对秘宝势在必得,别给他夜长梦多的机会。”
训练者向后一招手,几个守在门外的人领意离开。
尸狼还在源源不断地闯进客栈。入目所及之处都是深色的血,狼和人的尸骸分散在沙地各处,甚至连几处院墙上都溅着大片大片的血污。训练者忽然觉得,这地方似乎和炼狱也没什么差别。
宴知洲在离开时最后看了眼湖泊那道穿着玄色常服的身影,他记得宴离淮的衣摆上绣着的银色骨花,如今那上面几乎被血晕染成了黑色。他能看到宴离淮厌恶地抬起手背,蹭掉脸上血渍的动作。
“……到底是狼崽子,再如何伪装,骨子里那点习性也无法彻底剔除。”宴知洲收回目光,“真是一点都没变,还和从前一样……”
一样什么?
训练者没听到世子说的最后一句话,也许他并没有说出口。无论如何,外面刺耳的喊叫像是乱网般缠裹着客栈里的一切。他没有多想这些,在世子离开窗边时无意识望了眼外面。
他没再去看湖泊的位置,而是龙潭镖局。他们依旧在和狼群搏斗,看起来就像是一群执行着某种艰巨任务的死士,曲昭他们也在其中。他几乎已经看到了他们的结局,不出意料的平淡里又难免显得悲壮。这就是反抗世子必然会付出的代价,谁都无法改变,哪怕是叶星也不行。
接着,他看到了不远处步步走近的狼王。
它走得很缓慢,像是在试探着什么,又或是打量着什么,而与此同时,后方远处四散的狼逐渐向它聚拢,一种奇异的指令在狼啸中传递,它们看起来就像追随首领踏上战场的……
它们只是一群野兽。
龙潭镖局无路可逃,但仍在竭尽全力挣扎。狼王继续逼近,与它身上布满的血污和伤疤不同,它走路时的样子丝毫不显得焦急狂躁。它几乎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却从未像其他尸狼那样狂傲,仿佛真的是一个久经战场的……这种东西远比他所想的更聪明。训练者想。但比起聪明,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它们的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