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再次看了眼旁边两听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易拉罐装可乐,拿起唯一完好的那一听,伸长了手,缓缓地往里面注入火元素力。
易拉罐开始变胀变胖,发出滋滋的响声,最后罐内的二氧化碳终于打破了桎梏,顶破罐顶带着液体争先恐后地奔涌出来。胡桃收手不及时,被黏糊糊的可乐溅了一手,有点烫。
虎杖悠仁从地上爬起来,手里还不忘把咒骸揣牢,一脸艳羡地看着那个秃顶了的易拉罐:“这个也是术式吗?”
五条悟笑笑,回答说是。
“你浪费食物。”胡桃甩了甩自己的手,从抽纸盒中扯了一张纸出来擦拭干净。她指了指报废了的易拉罐三兄弟,尝试用自己的双眼拷问面前五条悟的灵魂。
五条悟自认对于在浪费食物等种种恶行毫无愧怍之感,他的灵魂接收不到这个无用信号。
“你也浪费过。”
他面色如常地控诉,指的是初见时胡桃吃剩下的那盘布丁。
胡桃哑然,心虚地移开视线。
五条悟乘胜追击:“我还有任务,先走一步,家里的东西如果想用可以随便用。”
话音刚落,他就刷地一下从房间消失了,活像快到十二点死线的灰姑娘。这个比喻不太合适,他没有水晶鞋和南瓜马车,他只有存在状态未知的毒苹果。
也许可以是卖火柴的小女孩?胡桃在脑海中来回比对着这两个形象,她现在觉得五条悟更可能会先去把那位开着车害他失去拖鞋的司机揍一顿,再把所有火柴点燃了围着他摆上一圈。五条悟不缺钱。
胡桃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九点整。这个时间点,猪都该睡醒了。
虎杖悠仁自觉地改变了自己横躺在沙发上的观影姿势,靠在沙发的一端,另一端则留给了胡桃。胡桃坐着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比起电影,可乐配薯片和虎杖悠仁挨揍更能提起她的兴趣。
她把那半个沙发还给虎杖悠仁,说是要去为他整一杯咖啡。
虎杖悠仁是连两面宿傩的手指这种东西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吃了名菜“幽幽大行军”后还能真情实感地说不错的人。他的胃和他强壮的肉体一样,仿佛生来就有着一层铜墙铁壁,而他的味蕾也愿意宽容地给这些或许根本不能算是食物的食物放行。因此他并没有为胡桃的行为感到奇怪,目光仍停留在电视屏幕上。
五条悟并不是那种会自己泡咖啡的类型的,但和咖啡有关的各种东西也确实齐全。胡桃在波洛咖啡厅看着安室透操作了几次,每一步都牢记于心,自信肯定能泡出和王牌店员同款的好咖啡。
她先去厨房,打开橱窗翻找。有一格橱窗里塞了许多豆类,有瓶有罐,也有用包装袋的类型。把所有和豆相关的东西都一股脑塞在同一个地方显然是个错误的决定,这样不明智的选择肯定是由五条悟本人做出来的,或许他在干这件事的时候还坚定地认为自己会第二次打开这个橱窗,事实是他再也没有打开过。专业的管家并不会犯这种低级的分类错误,而五条悟心中自有一种分类标准——不管是什么豆,它们究其根本就是豆子,豆子和豆子放在一起也还是豆子。那么把豆子们都塞进同一个橱柜里简直无可指摘,实在是天才的做法,高明。
胡桃扒拉了一会儿,拎着那些包装一个一个地看过去。这个世界的包装袋也比提瓦特的包装袋要更有文化,身上的语种一个起步上不封顶,辨认起来还有些困难。装着咖啡豆的袋子被随意地塞在一个角落里,包装精致。她把袋子拉出来,顺手按着上面的标签在搜索引擎里查了查。这豆子身价不低,一整袋加起来估计得比她贵,够五条悟批发能装满一校园的火柴。
她又找到了手摇磨豆机,没什么使用的痕迹,比波洛咖啡厅里的看上去要高端的多。她按着安室透的用量谨慎地抓了一把豆子,一股脑丢进磨豆机里。磨豆机的齿轮随着她摇动把手的频率吱吱呀呀地咬合再松开,带动着机器内的刀盘转动。
被研碎的咖啡豆毫不吝啬地释放出属于坚果的芳香味,胡桃更倾向于认为这是金钱的香味。她上一次喝这种奢侈的东西是璃月的名茶,冲泡过程比咖啡更讲究,是钟离先生所钟爱的。或许是咖啡的灵魂比茶水更年轻些,又或者是钟离先生更加支持国货,他对咖啡是没什么兴趣的。说到底
,喜欢不喜欢这种事情是极度感性的,在真正接触一项事物前,人是无法凭借着几个寥寥的属性标签来判定自己的喜恶的。
胡桃知道自家客卿上次不远千里去了趟蒙德名为“天使的馈赠”的酒馆,点了一杯浓茶。隔天她收到账单,得知了这种大老远跑去酒馆喝茶的奇怪行为。酒馆里咖啡果汁牛奶等饮品样样不缺,而钟离先生独爱茶。那时旅行者暂任酒保一职,只道钟离先生实在是稀客,可惜酒馆的老板是晨曦酒庄的迪卢克老爷,他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酒保没有权利给他免单。
胡桃按着脑海中模模糊糊的印象,取了一张滤纸依葫芦画瓢地叠起来搁置在滤杯中,再把磨完的咖啡粉倒进去。安室透似乎是把咖啡豆磨成粉状的……?
再之后的步骤是注水。安室透提着手冲壶注水的动作总是赏心悦目的,细而稳定的水流自壶口汩汩流出,再平稳地浸没滤纸中的粉末。温度使这些粉末活跃起来,在杯中升起一朵朵浅褐色的云,更加浓郁的咖啡香气也随之升起,粉末以一种慵懒闲适的频率翻滚,可谓是实用性和观赏性并存。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胡桃在泡咖啡这件事上展现出一个连泡茶都有些笨手笨脚的璃月人的生疏,或许找个蒙德人过来做这件事会更加得心应手。
她单知道安室透用的是热水,但是温度……泡咖啡的水是要多少摄氏度来着?随便倒一点,差不多得了吧?
抱着这种疑惑,她端起一旁已经将水烧开的水壶往杯中倒。水流以一泻千里之势强硬地冲了下来,可怜的滤纸在水面沉浮,如同一节湍流中无助的枯木。流动的水柱砸出巨大的气泡,但气泡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后来的水流砸破了。一些咖啡渣被飞溅的水花携带着,偷渡过了没被封好的滤纸,悄悄地溜进了冲泡出来的咖啡里。有一种咖啡豆是永远也关不住的,因为由它研磨而成的每粒咖啡粉上都沾满了自由的光辉。
她用两根手指拈着滤纸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将其提了起来,在残留在纸上的咖啡滴出来前将其甩进了垃圾桶里。再之后是给咖啡调味,苦苦的咖啡大多数情况下是不得人心的。她打开冰箱,没找到牛奶,里面只有几听可乐。以普遍理性而论,牛奶没有可乐甜,而往咖啡中加入牛奶的目的之一也是中和苦味。可乐更甜且颜色与咖啡更加接近,有着更充分的理由加入咖啡这个大家庭。
客厅的桌面上还摆放着一盘被吃了一半的奶油蛋糕,看起来这是毒苹果的最新形态。胡桃注视了它一会儿,在扔掉它和留下它的两个选项中纠结了一会儿。最后不能浪费粮食的想法占了上风,她不再理会它,转而全身心地将自己投入到那杯承载了她知识的芬芳和温柔的力量的咖啡上。
她吹了吹咖啡杯上飘飞的热气,找准时机把可乐吨吨吨地灌进去。深褐色的液面上迅速冒出乳白色的泡沫,想要逃离的二氧化碳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这是可乐和咖啡爱情的结石。她想了想,又打开了冷冻层,从冰格里面挖了几块冰出来扔进杯子里。
胡桃用纸巾擦掉桌面上溢出的泡沫,把它端起来,满意地看着自己最终做出的成品。如果忽略其中因咖啡粉处理不当而留下的咖啡渣和过于夸张的泡沫占比的话,光看颜色还不错。
咖啡终归只是一杯水和一把豆子的事,只要不是把豆子连着包装袋一起扔进水壶里煮,怎么造都能煮出个模样来。
风格独特剑走偏锋的大厨便将自己得意的新作递给虎杖悠仁。虎杖悠仁很有仪式感地端正了坐姿,郑重其事地接过咖啡。他和怀中的咒骸已经磨合得很好了,此时仍和它保持着良好的制约关系。
他在胡桃殷切的注视下喝了一口,抛去浮于上层口感怪异的泡沫不谈,咖啡不苦,可乐不甜,一时很难说得清这东西到底算是咖啡还是可乐。这杯饮品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冷热不均。下层是咖啡的温热,上层则是可乐和冰块的凉爽,一冷一热交织在一起,混着没有滤净的咖啡渣,让本就怪异的口感雪上加霜,侧面可以得出胡桃根本没有搅拌的结论。好在五条悟的咖啡豆质量足够给力,混出来的成品至少不是刷锅水的味道,只是属于可乐的气泡有点上头,一股脑地往鼻子冲。
“味道有点像止咳糖浆。”虎杖悠仁斟酌着评价。一些未喝净的泡沫粘在他的嘴唇上,像是一圈白色的胡须。
胡桃闻言,便拿起她分给自己的那一小杯,倒掉上层的泡沫后爽快地喝了一口。
——口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