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先生笑了:“收款账户在你名下,中国汇来的钱先到你手里。现在多了林肯和柯恩两人的钱,也是先到你手里。你又管接收投资、又管接收中国的汇款,所有资金都在你手里,你万一跑了,我怎么办?!”
卢老爷扭头一想这倒也是,虽然是驳难,但心里反而更踏实了,大家谁也别骗谁,老老实实地骗中国就行了,因此点头道:“那你说怎么办?”
“分两个账户,投资人的钱在一个账户里,骗来的钱在另一个账户里。”求岳道:“这两个账户,我们一人掌管一个,你要哪个,你先挑。”
卢文雷踌躇片刻,这两个账户其实选哪个都没差——账户a负责吸引投资,会立刻得到大量现金,拿这个账户的人如果跑路,那大家一齐血本无归;但账户b负责接收中国骗来的巨额资金,也就是说,钱在自己手里,到时候是五五分还是二八分,就是自己说了算了。
卢老爷心中一跳:“这个傻子没有我事务所的股份,如果我卷钱跑路,他也无法起诉我!”
想到这一节,他暗暗地笑了,果断地说:“你拿投资的账户。”
“确定吗?”
卢文雷见他面色不爽,和气地说:“我这是为你好呀。你想想,毕竟是你先拿到投资的这笔钱,我还替你担着风险咧!再说了,上个月你才打电报回中国,把账户改成了我的,现在如果又变更,国内会起疑心。”
金先生妥协了:“好吧,那我要签个合同,免得有谁卷钱跑路。”
这个合同不涉及诈骗,合同上将骗款注为“贸易货款”,完全是为了保障持有账户的两方互相信任,这种你好我好的事情卢文雷当然爽快:“没问题,下午我让律师来准备合同,再叫上林肯和柯恩,大家一起喝一杯!”
露生听到此节,轻轻一嗤:“卢老爷挣钱的流言,再没别人,一定是你放出风声的。”
“有钱大家赚嘛。”求岳教马放慢些走,马蹄发出悠然的轻快声响,“我一次一次给他机会,他一定要选最错的那条路走,再好的骑手也带不动蠢马,你说对不对。”
“正是如此,要不书上怎说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露生不觉叹了一声,“卢文雷自己贪心也就罢了,又拖林氏和柯氏下水,但他两人也
是明知黑局还要入局,若是安分守己、别想着走私白银,也不至于被人坑这一笔。”
“你以为只有柯恩和林肯?”
露生哑然失笑:“还有别人?”
如果有10%的利润,资本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资本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资本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这段《资本论》当中的名言此时已然问世,八十年后,它在朋友圈和微博上被奉为抨击资本的金句。
金总觉得这段话用来形容卢文雷是极妥的,放在柯恩和林肯身上,也分毫不差。
林老爷和柯老爷不是傻逼,从卢文雷那里得了消息,各自又偷偷地又找金总问了一次,金总等的就是他们来问,假装吃惊了一下,他告诉林柯二人:“其实可以有20的利润。”
林老爷顿时竖起眉毛。
金总含糊其辞地又暗示:“卢温这事儿做得吧,是不厚道,你们直接来找我就行了。”
林老爷心领神会!
虽然没有足够的本钱投资,但他可以当二道贩子,以10的回报继续再拉投资,20的利润足够林老爷活跃起来,而10的利润足够这笔生意在曼哈顿被到处推广。
这一次,金求岳看到了真正的吸血鬼,争先恐后地举着美钞,跟在柯恩和林肯的身后,期望能够大赚一笔。
这就是操纵外资银行的真凶,求岳想,他们躲在纽约、躲在旧金山、躲在波士顿,中国潮水一样涌向上海的九千万白银就是被这些人呼来唤去!像鲨鱼一样,只要一丁点儿金钱的血腥味,就把他们全钓出来了——
中国就是被这些人吸干血了!
他们想要长岛的豪宅、想要手工的富兰克林,而不会在乎一个遥远国家的经济会因此崩溃,更不会在乎有多少工人和农民要在这么冷的冬天被冻死街头。求岳不动声色地忍耐着,金钱就这样源源不断地流向他的账户,而卢文雷甚至根本不知道林柯二人拉来了这么多钱!
一个月,他拿到了四百万美金。
全是现金。
“四百万……!”
“吓呆了?”
露生抓紧了缰绳——吓呆倒不至于,只是想到金家苦心经营,四年来所积不过尔尔,如今一个月倒弄来了百万美金,不觉苦笑道:“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们可打点着回去了。”
“回去?”求岳沉声道:“这就回去?仇还没报呢!”
露生真的呆了:“还要怎样报仇?”
“还记得张福清是怎么死的吗?”
露生心头一跳,但觉身后极有力的怀抱拢住自己——求岳手中勒马,骏马得力,长嘶一声便发足疾奔,涛声风中,听他野声吼道:“有句话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别人都算了,卢文雷枪杀华工,又敢在老子头上动土,我叫他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