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国大业二年的仲夏,魏璧最终舍弃了等待已久的动手机会,独自一人从千里之之外的京城一路快马加鞭来到了西北的边陲小镇--黄沙,而且极为不巧的是,他来到的当天,正逢黄沙漫天、尘土飞扬的鬼天气。
我们在沙尘暴中拥在一起互诉衷肠,留下了说美好也美好、说不美好也还凑合地回忆,毕竟含着一嘴沙子的吻想起来实在是让人不愉快。
后来听说魏璧一路上风餐露宿,连衣裳都顾不上换洗,一路上不眠不休,不知道累死了多少匹马,喜玫一边跟我说一边直掉眼泪,一脸少女心的样子让我忍俊不禁。在喜玫的描述中,魏璧俨然成了历经千辛万险为我而来的盖世英雄,就差挥剑一怒斩杀恶龙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开始一一送别一直陪伴着我的小伙伴们。
先是冯殊带着紫堇回西华认亲,说是西的皇帝一接到书信,就激动地老泪纵横,说自己膝下皇子虽多,却独独缺个公主,如今终于找到了他的沧海遗珠,催着冯殊速速赶回,不得耽误。
我和紫堇抱头痛哭了一场,我打趣说下次再见到紫堇恐怕要称呼她为公主殿下了,紫堇说我敢那么称呼她她就拿飞镖给我梳个花髻,吓得我连说不敢了。
冯殊望着我和紫堇姐妹情深的离别画面,脸上浮现出温润而又明朗的笑意,私下里却又把魏璧叫到了一边,说是单独一叙。
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冯殊回来的时候还是笑眯眯的,魏璧却脸色阴沉,一回来就把我的手攥在掌心里,几乎是寸步不离地攥着我,一副生怕我跟着兄妹俩跑了的样子。
再接下来就是任祎,走之前,任祎重新给我诊断了一番,细细地开了药方,又格外嘱咐了随行的军医按时调整方子。
魏璧认认真真地把任祎开的方子誊写了一遍,还特意备注了各类药的煎熬时间、服药时间。
我见他写了满满几张纸,便打趣说我大病初愈,可是记不住这么多,喜玫忙抢着说她来记着,魏璧却抬起头淡淡地扫了我一眼,说是他自己记着。
任祎动身之前,邀我单独一叙,我欣然应允。
营帐之中,我和任祎相对而坐,任祎的一盏茶端在手中半天,望着我欲言又止。
“任先生一向直爽大方,怎么现在也犹犹豫豫的?”我笑着问他,“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任祎淡淡一笑,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沉声道:“娘娘,我最近时有困惑,想请娘娘指点迷津。”
“任先生言重了,怎敢说指点二字?”我也不是谦虚,任祎是医者,治病救人的事情,我还真是帮不上。
“娘娘,圣医训诫,生为医者,须怀大
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对于病患,不分贵贱贫富,吉凶善恶,须一视同仁。可是,若是明知对方是恶人,且已犯下了滔天大罪,到底是救还是不救呢?”
任祎一脸深意地望着我,我心里明白他已经知道了我和魏端方之间的恩怨,可是,魏端方是我的仇人,并不是任祎的仇人。我一直把任祎当作朋友,我不想让任祎去冒险,更不想任祎背上良心上的谴责。
更何况,魏端方并非等闲之辈,任祎虽然为他治疗骨痹,但对他下手也绝非易事,搞不好反而招来杀身之祸。
说起来,任祎是一个好大夫,他的城南医馆自开办以来,常常免费给京城的贫苦人家治病赠药,医者仁心,他是当之无愧的。
这么想着,我清了清嗓子,淡淡道:“医者仁心,任先生行医多年,心中自有分数。作为朋友,我尊重你自己的选择。”
我的话说得也是十分明白了,我把你当朋友对待,所以我不会勉强你、强迫你,无论你作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尊重你。
任祎忽然哈哈一笑道:“娘娘此言,让任某人心中倍感畅快,今日我以茶代酒,敬娘娘一杯!”
说完,自己倒是豪情万丈地将茶一饮而尽,我也笑着回敬了他一盏茶。
“娘娘当日为我挡箭之恩,任某人没齿难忘,惟愿他日能报答娘娘。”任祎又一脸郑重道。
我哭笑不得地望着他,心道任祎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私心压了下去,他倒好,偏偏又提什么报答,难道非让我拉他入伙一起对付魏端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