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布庄。布庄的老板是个矮矮胖胖笑面佛陀一样的白面中年人,张嘴之前先带上了三分笑,“县衙用的麻布的确是在我这里买的。您也知道,我们这些小本生意人,那是什么生意都得做,薄利多销,日子才能长久嘛。”
“最近李家用的那些麻布也是从你这里进的货?”
崔殷指尖在柜台上轻轻敲打,语气格外严肃。布庄老板点点头,“可不是,平日里县衙应该是有一批存货的,但李家那么多人,可不是一匹两匹布就够用的——好在我们张家布庄别的不敢说,货源是绝对充足的。”
【非常熟练地在自夸呢。】【虽然鲛珠粉末的确是在盖尸体的麻布上发现的,但布庄老板应该不知情吧?】【的确,毕竟不小心把需要珍藏的粉末粘在最便宜的麻布上,又不小心把麻布卖给衙门,衙门又刚好用这些布盖尸体,巧合实在太多了。】布庄老板自然不是杀害李家人的凶手,但格外敏锐的小崔判官却从对方的反应中探知到了一些细微的线索。她一抬手,原本握在手里的生死簿便迎风化作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刃尖抵在布庄老板胖得几乎看不见的脖子上。“您认识白云道长吗?”
布庄老板白馒头似的胖脸一僵,一直挂着的笑容也有些勉强,“啊,这,那当然是认识的,白云道长是道法精深的大师嘛……”崔殷双眼微眯,“看来张老板知道的事情不少啊。”
“这……我一个小本生意人,有些事情也没得办法啊……所谓民不与官斗,我也是不得已为之……”布庄老板搓了搓手心,支支吾吾地叹了口气。“我也知道白云道长有些邪性,但是……那不是……那不是知县要求我照着办吗?”
【我的天啊!刚才那两个衙役也是,现在这个布庄老板也是,全说什么没办法不得不,合着他们做帮凶还觉得自己很无辜吗?!】【坏人总能为自己找理由,好人才能学会为别人找借口。】【他们总觉得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理由就可以逃脱心灵上的谴责和折磨,事实上就是坏!】【特别讨厌“它们也是有苦衷的”这句话,做坏事就是做坏事,难道还能因为有苦衷就变成好事吗?】【我就呵呵了,事情没到你们身上你们是真不疼是吧?我就问你,别人拿刀逼着你让你杀人,你杀不杀?】【别说拿刀逼着杀人了,估计给他们一千万他们能当场捅刀子。】【啧啧,说漂亮话谁不会啊?我还能说我要有一个亿我全捐了呢,光说有用吗?】【也不用这么偏激吧,也没人说知县和白云道长就一定拿刀逼着布庄老板了啊?】【理中客能不能滚粗啊?!】【中立不下场,下场不中立,想站边就直说。】弹幕已经吵成一团,崔殷看着一脸痛苦和悔不当初的布庄老板,又转了一圈手中生死簿化成的匕首。刃尖向脖颈更深处递了递,崔殷轻嗤一声,“你现在做出这种反应,究竟是因为你彻底悔过了呢,还是因为,”一道浅浅的血线浮现在肥肉堆叠脖子上,“我的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呢?”
布庄老板浑身一抖,如果不是生怕吓尿了之后会更惹人不快,只怕他再怎么夹紧双腿也板不住那股直冲脊骨的尿意。“我……我一定据实相告!求求您饶我一条……狗命!对,饶我一条狗命!”
***李芸从楼下取了外卖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炸鸡拿回来了?快点快点,我饿得要融化了!”
闺蜜两根筷子敲着餐桌,显然已经嗷嗷待哺。“我取个外卖的功夫,剧情怎么进展这么快?我出去的时候小崔判官不是说要去布庄和老板攀谈两句吗?这怎么上演全武行了?”
李芸把外卖袋子放在餐桌上,有些莫名其妙。闺蜜连连摇头,“别提了,我还以为这个布庄老板笑得像个弥勒佛似的,看面相就敦厚老实,应该是个大好人呢。结果被小崔判官刀尖指在脖子上之后就哆嗦成这样,肯定是干了坏事心虚了!”
李芸一边拆袋子一边注视着架起的平板中发生的一切。面相的确十分和善的布庄老板苦着脸,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他和知县以及白云道长狼狈为奸的勾当。“白云道长刚来县城时,其实穿得挺寒碜的,一身道袍又脏又破,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脸洗头,身上一股子酸臭味儿,头发都油得结板了。他进城就被当成乞丐,还受了不少白眼。”
“我家布店那个嫌贫爱富的小二见他想进门,当下就把人轰了出去。但白云道长那是真正有能耐的,三天后就被知县老爷赏识,延请住进了知县老爷的私府。”
“之后给过白云道长白眼的,不是重病在床就是倒霉摔断了腿、掉进了河沟、赔光了底裤……总之没一个得着好的。小二眼看那些人都倒霉了,这才哭着嚷着跟我交代,说得罪了道长爷爷,只怕自己也要折进去。”
“毕竟是在我家店里干了十几年的小二,我也不能眼看着他倒霉,于是就在酒楼摆了一桌宴席,给白云道长赔礼道歉。”
“白云道长赏脸光临,说饶了小二也不是不行,只是要让我给他做两件事。”
布庄老板一双不大的眼睛里满是闪烁的泪花,表情十分动容,“那您说我能怎么办呢?小二在店里干了十几年,我早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为了他的小命,我也只能答应了啊。”
【这个白云道长是个什么恶心玩意儿啊!就算那些因为他打扮穷酸就看不起他的人的确不对,但也没必要就让人生病受伤吧?!】【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他臭烘烘的本来就不该往布店里进吧?店里别人闻见不觉得恶心吗?!】【就是啊,什么恶心人的龙傲天思维啊,“若敢辱我,灭你全家”是吧?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