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说书先生喝了一杯酒,摇头晃脑感叹一番,慢悠悠夹了下酒菜吃进肚里,又自斟一杯酒喝了,这才站起来,一拍惊堂木,原本吵吵闹闹的酒馆顿时鸦雀无声。s
“……各位看官,小老儿今日说书前,先说玉州城里昨日一桩奇事。”
“好——”果然不负重望,大伙都欢呼起来。
万事快清清嗓子,响亮开口,“话说昨儿衙门前敲响惊堂鼓,有一妇人击鼓伸冤。但那妇人不是别人,却是定西侯的原配妻子。这原配本是邢侯母亲作主娶进门的,是个大字不识的乡野村姑。”
下头喧哗起来,三三两两交头接耳。
说书先生再将惊堂鼓一拍,“昨日她去衙门击鼓,不为别的,只因侯爷要娶当今三大才女之一的冯小姐为妻,便打发原配五百两银子,要其下堂改嫁。这原配心想,自己熬了这么些年才得以享受荣华富贵,哪里肯拱手让人?于是跑去衙门擂鼓,请知府大人替她作主。唉,这村姑哪里能成得了侯府夫人,莫不真是麻雀攀上枝头作凤凰?果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哪!”
“哈!哈!哈!”底下传来三声怪笑,众人齐齐转头,只见那外地打尖客抓耳挠腮兴奋不已,竟在众目睽睽下一溜烟跑上楼去,在走廊尽头消失不见。
酒馆诸人面面相觑,不解此人究竟发什么疯癫。
“万事快!你说是侯爷夫人不甘下堂才去击鼓,可后来她从衙门里出来,侯爷可一直与她并肩走的,许多人都在街上看见他们了。侯爷既嫌弃原配,还理会她作甚?”
“莫非邢侯是反悔了?”
“可我听说,是那原配对侯爷不忠!”
“不忠?老天爷,这还了得?这样的妇人就该浸猪笼!”
“可侯爷知道原配不忠,怎地还不将她处死?”
“这……”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最后将矛头全都对准台上汗涔涔的说书先生,“万事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万事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结结巴巴道:“这、这事我再打听打听,咱们开始说书,说书!”
底下一阵嘘声。有人把花生米泼了上去。
打尖客冲进走廊尽头的客房内,他的妻子正替妙龄女儿梳头,才及冠的儿子屁股朝天趴在床上。听见动静都吓了一跳,妻子瞪眼道:“这慌慌张张冲进来做什么!”
“娘子,好事儿,天大的好事儿!”打尖客乐得直搓手。
妻子眼前一亮,“什么事儿?我那好外甥知道咱们来了,在外面接我们了?”
“咳!咱们又没通知好外甥,他如何知道?”
“那有什么好事儿?”
打尖客把门一关,“你那好外甥叫他那原配妻子下堂了!”
“真的?”妻子并一双儿女全都双眼发光,惊喜溢于颜表。
“千真万确!整个玉州城都知道了,说钱娇娘被休下堂,心有怨恨,还跑去衙门击鼓伸冤!”
打尖客妻子道:“丈夫要婆娘下堂,那是天经地义之事,这钱娇娘,还敢心有怨恨!”
“她不就是那样儿的人!”女儿兴奋地道,“爹,那咱们是不是可以马上去表哥的侯府了?”
“可不是么?咱们这下是一点后顾之忧也没了!”
打尖客咧嘴道:“别着急,等爹下午去买些贽礼,打点打点,明儿一早,咱们就登门拜访!”
钱娇娘自衙门回来,打了蔫似的消停了。幸而邢慕铮识趣不在她面前晃悠,住也住在他的院子里。夜里邢平淳按规矩去正院请安,回来跟打了鸡血似的上窜下跳,钱娇娘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只是傻笑。
隔日早晨,钱娇娘醒来,顺便去后头瞧瞧昨儿二更了还不愿歇息的儿子,撩帘进去一瞅,傻儿子肚脐打在外边,一脚挂在床边,呼呼大睡。不知梦到了什么,还吧唧了两下嘴。
他半夜不睡,今儿大概要太阳晒屁股了才能起床。钱娇娘摇头笑笑,打算过了辰时再叫他,便替他盖了肚子,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