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9年12月24日
在巴黎的远郊,有一座掩藏在一丛丛柏树、水生植物和高高的野草之中的小小的乡间别墅。这座别墅外表用的是常见的红砖,灰缝则抹成白色。门窗漆成鲜绿,木头刷上了接近于浅黄的棕色油漆。楼顶的屋檐往前突起,二楼有回廊环绕,正面中间则伸出了一个小小的阳台。
看上去它并不起眼,位置偏僻而且外表简陋,貌似一座巴黎城中的小商人用来度夏的地方而已,不过别墅似乎占地甚宽,以至于放目所及都看不到附近其他的别墅存在。
此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寒风徐徐吹拂,拍得树林哗哗作响,在那被浓厚的乌云所笼罩着的天空上,看不到一丝阳光。整个天地都似乎都灰蒙蒙一片,让人觉得分外萧瑟寂寥。
看着此情此景,站在阳台上的人,不由得深深叹了口一切,呼出的气息迅变成白雾,然后如同青烟般消散到了虚空当中。
这个男人穿着厚重的双排扣大衣,一头金色短梳理地整整齐齐,他大约三十岁左右,面孔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是仍旧棱角分明且不失俊朗,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天空,似乎整个人都沉浸在了思索当中,冷漠与坚毅混合在了一起,又带有一种莫名的气势,使人不由得想要敬而远之。
然而,即使如此,也仍旧有人敢于接近他。
“在独自一人吞咽失败的苦涩吗?亲爱的克尔松公爵阁下。怎么样?被皇帝陛下一脚踢开的感觉不好受吧?”
他的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略带讥嘲的招呼。
已经很多人没有被人当面讥嘲的男人。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嗯,是的。相当苦涩,十分难受。”他慢慢回答,虽然语气尽量平静,但是仍旧掩藏不住深处的失落与愤恨。
“哼哈哈哈哈!”他身后的人大笑了起来,好像看到他如此窘迫的样子十分开心似的。“看着曾经意气风的您,现在却如此颓丧,真是让人喜悦!”
萝拉继续笑了片刻之后。才止住她那种颇为尖利的笑声,重新看着夏尔。
“那么。现在我们的陛下打算怎么处理您呢?”
夏尔转过身来,看着面前这个身着华服的女性,然后再次叹了口气。
“他打算,派我去维也纳当大使。新年一过就让我去。”
面前的女性,穿着一身厚厚的白色裙子,衬以纷繁复杂的金线花纹,在晦暗的天空下闪烁亮,胸前佩戴着的钻石胸饰也闪耀着迷离的光线。虽然年届三旬,但是经过细心护理保养的面孔仍旧十分精致,仿佛根本不受岁月的侵蚀似的。高高地盘起了一个髻,简直犹如女王一样地傲慢。
听到了夏尔的回答之后,萝拉的脸僵住了。她重新打量着夏尔,然后蓦地爆出了一声更大的笑。
“哈哈哈哈!太漂亮了!干得太漂亮了!真不愧是我们的陛下,居然能想出这么完美的法子来处置您呢!我简直都要佩服他了。”
在萝拉的笑声当中。夏尔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遗憾地耸了耸肩。
“确实是完美的一击,我也会佩服陛下的。”
在1859年夏天,在帝国皇帝拿破仑三世皇帝陛下的一力坚持下,法兰西帝国带领其盟国撒丁王国,与奥地利帝国开战。在经过了数月的激战之后,奥地利帝国失败求和。并且向撒丁王国让出了大量的在意大利的权益。在打赢了奥地利帝国之后,拿破仑三世皇帝在欧洲的声名来到了顶峰,但是法国却没有得到任何实利。
因为极力反对同奥地利帝国开战却没有被采纳意见,时任财政大臣的克尔松公爵、声名显赫的大政治家夏尔-德-特雷维尔先生愤而辞职,经过了几番面子上的挽留之后,皇帝陛下半推半就地批准了他的辞职。
打完了仗之后,皇帝打算把人所共知的亲奥派克尔松公爵派往奥地利去做大使,应该是存了尽快修补法奥关系的心思吧。不过,因为刚刚被法国重重羞辱了一顿的缘故,新任大使肯定要在那里受好一段时间的冷遇——这样陛下也在不经意间对违抗自己意志的公爵惩处了一番。
“要笑的话,尽管笑吧,萝拉,笑完了之后我们就得办正事了。”等她笑了一会儿之后,夏尔才重新开口。
“正事?我可不记得和您有什么正事啊?我只是邀请您来这个别墅小憩一下而已……”萝拉冷笑着回答。
夏尔微微一愣,然后很快反应了过来。
很好。
“嗯,是的,我只是来休息一下而已,那么,萝拉,带我去欣赏一下您这间别墅吧?”
“当然可以,公爵先生。”萝拉冷笑着回答,然后转过身去。“那么请吧。”
于是,两个人一起又向里面走去。
这小巧玲珑的住宅,其内部却与外部十分不协调。客厅全部为硬木地板,在仆人的精心打理下,宛如上了一层釉光的漆一般,煞是好看。在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壁画,黑底镶金框的画面上,是五彩缤纷的花鸟和一片碧草幽湖,绣得活灵活现的神奇图画在其中大放异彩,真不知道在创制过程中消耗了多少心血。
餐厅整个覆以从波罗的海沿岸运过来的高级木料,精细切割的木料、再加上周边摆放雕刻,使人仿佛置身于美妙的幻境当中。楼梯过道与楼梯间构成小小的前厅,漆成古老的木料模样,装点成哥特式的风格。
如果单看简朴的外表。没有人会相信这座不起眼的乡间别墅,其中竟然会有如此奢华的陈设、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能够配得上成为全法兰西帝国最富有的人的居所吧——虽然一年中她也不会在这里住上多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