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娜夫人不断尖叫着发号指令,亲卫咬牙继续往前冲,几十上百人一拥而上,就算没有武器也能把对方压扁。
海都阿陵一人同时对敌四五个亲兵,临危不乱,守势森严,犹如生了三头六臂一般,进退防守自如,长刀斩下之处,血肉横飞,亲卫纷纷倒地。
厅堂挤得水泄不通,身影交缠,火光摇曳,外面的人已经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亲卫挤成一团,转个身都困难,绞杀仍在继续,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个接一个亲兵倒下,海都阿陵浑身浴血,犹如一头野兽。
有人对上他的眼神,吓得两股战战,直往后退。
他唇角勾起,瞅准一个空隙,提着尉迟达摩,迅速冲出重围,跃上屋顶,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依娜夫人狂怒的吼叫声响起:“还不赶紧追上去!格杀勿论!不能让他活着离开高昌!”
亲卫们高声应是,握紧长刀,追了上去。
厅堂里,尸骸倒伏,满地鲜血。
掉落在地的火把点燃了锦帐,火苗窜起,一转眼就吞噬了半间厅堂,大火熊熊燃烧,宫宇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远处,杨迁久久凝望海都阿陵逃走的方向,心头震动,握着剑柄的手冰凉如雪。
他少时习武,颇为自负,一身浪荡习气,最爱和人比试。就在刚才,他跃跃欲试,很想跳下去和海都阿陵比一个高下,此刻,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长辈总笑话他莽撞天真,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海都阿陵是一等一的高手,他这身花架子唬人有用,其实不过是花拳绣腿,假如他真的冲上去了,肯定接不住对方的杀招。
杨迁收回视线,转头看着瑶英:“公主所料不错,依娜夫人果然杀不了海都阿陵。”
瑶英轻声道:“海都阿陵敢只身入宫,就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他粗中有细,行事虽然粗莽,实则心有成算。”
杨迁不甘心地道:“可惜让他逃过了一劫。”
瑶英神色平静。
她杀不了海都阿陵,谢青重伤未愈,其他人不是海都阿陵的对手,这不代表她什么都不能做。认出海都阿陵后,她立刻吩咐谢冲几人把金勃的求救信送到依娜夫人手中,并告知依娜夫人海都阿陵想撺掇尉迟达摩杀了她。
依娜夫人果然中计,设下埋伏,想要先下手为强。
虽然伏击失败了,海都阿陵暴露了身份,等他逃回北戎,瓦罕可汗、金勃和其他王子会怎么对他?他的麻烦接踵而至,接下来的日子,追杀他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就算这一次他能化险为夷,北戎内部矛盾积压重重,冲突早晚会爆发。现在的他太年轻,无法压制住北戎贵族,哪怕他杀了瓦罕可汗父子,也不能让贵族信服,必将处处受到掣肘。
大火冲天,夜风寒凉。
瑶英拢紧披风,彤彤火光映在她的面具上。
海都阿陵肯定不会知道,今晚的陷阱是她在借刀杀人。北戎挑拨中原各国互相征战,想坐收渔翁之利,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加剧他和其他王子之间的矛盾。北戎一旦四分五裂,就无法发动远征。
……
王宫乱成一团。
杨迁护送瑶英出宫。
瑶英叮嘱他道:“等尉迟国主回来,下一步就是安排人手。依娜夫人刚才不顾国主的死活,国主可以多提些要求。”
海都阿陵不会杀了尉迟达摩,依娜夫人越不顾忌丈夫,他越要留下达摩的性命。
杨迁嗯了声,他了解达摩,达摩文不成武不就,最擅长的本事就是屈服,他这会儿应该已经按照计划取得海都阿陵的信任了。
谢青等在宫门外,得知海都阿陵没死,眉头皱了一皱,搀扶瑶英登上马车。
瑶英在墙头吹了很久的风,身上冰凉。
谢青塞了只暖炉给她,她接过握在掌心里,身上暖和了点。
杨迁站在马车外,目送马车走远,忽然拔步追上马车,敲了敲车窗,问:“公主,您既然知道海都阿陵不会死,为什么坚持要进宫?”
今晚的计划他、尉迟达摩和谢冲几人反复推演过,公主不必露面,可是公主非要进宫,他还以为公主想亲眼看着海都阿陵伏诛。
方才海都阿陵逃脱,所有人不敢置信,唯有公主反应最为平静,可见公主早就知道结果。
明知伏击会失败,为什么非要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