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嫂配合着做好了早饭,涛子要上学,胡乱扒拉着饭吃。嫂子便从厨房出去,到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天,见曙色未起,便又进厨房,对隔壁屋里的婆婆说:“妈,我想去再睡会儿!”
“快去吧,以后再不要这么早起来,将息自己的身子要紧!涛子能做饭的。”婆婆在床上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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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于是回去了。
涛子见嫂子临出门时用拳头在背上不住地敲着,心里很不好受,于是眼里就含上了泪水。
“明天,”涛子心里想,“明天我一定要让嫂子吃我做的早饭!”
嫂子回去上床时,不小心弄醒了丈夫江波。
“吵醒你了啊,大哥?”嫂子上床的动作就变得轻轻的了。
“不是,我自己醒的。”江波揉了揉眼睛,见窗外天光渐渐亮了,打了个呵欠说,“工地上这灯也太亮了,连是不是天亮了都不清楚,真是!”
“是天亮了。”嫂子说,“没睡醒就再睡会,你白天干一整天,晚上还加那么久的班,我真怕你受不了!”
“没事!”江波笑着,一把揽过老婆,抚摩着她的突兀的肚子,侧过耳朵去听胎动,“有你娘儿母子做我的精神支撑,我还有什么受不了的?”
“可惜肚子越来越大了,要不然,我也可以到工地上去挣点钱的。你看,光你一个人挣,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造这老房子。眼看涛子就初三了,离读高中还只一年,到时也要用钱——”
江波抱着老婆,在她脸上亲了亲说:“你不用担心,有我呢!”
“都怪我,要不是我进门就克死了爸,花光了积蓄,我们也不至于这样——”
江波捂住了老婆的嘴,不让她说下去:“静,这都是庙子里那王瞎子瞎说的,我不许你也跟着这样说!我们是高中毕业呢,难道也跟着迷信?”
“不是我信不信,大家都这样说,还说我要克妈妈,克你,克——我都害怕了,要是真这样,我,——你叫我怎么活啊?”
江波拍着老婆的肩,安慰说:“静,别信那些瞎话,怎么可能!好了,我起床了,你好好睡会儿,啊!”
嫂子点点头,看着丈夫起床,听着丈夫去厨房洗漱,吃饭。她其实根本就睡不着,但躺着比坐着或者站着舒服,她喜欢这样躺着。这样躺着感觉安全,因为有床框范,有帐子罩着,有屋子关着,有院子围着。她不喜欢出门,因为一出门就能听见庙里的那个不是和尚的和尚撞响的老迈的晨钟或者暮鼓,听见竹树林里不时传来的关于自己克死公公的传言,听见婆婆一声声无奈的叹息……甚至会时常莫名其妙地闻到庙子里飘散出来的香火的味道,像硝烟还没散尽的那种味道,充满着死亡的气息,总能勾引起结婚那晚经历的那种大喜过后的大悲……
她在床上躺着想心事,江波便进来了,他刚漱了口,满口的清香味。他用他的满是清香味的嘴亲了亲她的脸,色迷迷地说:“不亲一亲,我走路都没劲!”
她娇嗔着:“天亮了啦,你就不怕涛子在院子里看见?”
“涛子早走了。妈妈起床了,今天好像是观音菩萨的生日,她要上庙去烧香。我叫她别去,硬不听。也不知道当初造庙那和尚是什么玩意,好好的平地不造庙,偏选择半崖上造,庙会上人又多,万一挤下崖去,可怎么得了!观音也是,一年生三次,害得我老为妈妈担心!”江波俯看着老婆,恋恋不舍,嘴里说了一箩筐的话,就是不肯离开。
“大哥,妈妈吃斋烧香,还不都是因为我!”嫂子又开始了自责,“要不是我——”
“又来了!”江波打断老婆的话,“说过不许你再提的!”
嫂子便不再说,却定定地看着丈夫,傻傻地笑。江波也看着老婆,相对傻看。
“你还不去?”嫂子笑着问。
“还没看够!”江波说。
“那就别去了,在家慢慢看!”嫂子吃吃地笑。
“我要把你身子的每一部分都装进脑子里,带到工地上慢慢回味——”江波声音小下去了,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我会一边挖土,一边听着宝宝的胎动,听着听着,一天的漫长时间就打发了……”
嫂子吃吃地笑着,用指头点着江波的头:“好了啦,不正经,再不走,要遭扣工钱了!”
江波这才站直身,不舍地走出房间。妈妈早在堂屋里,恭恭敬敬地给家神上香。江波看了一眼那被烟熏得面目全非的家神,看那“天地君亲师”几个大字,心里就很不舒服。不舒服归不舒服,妈妈喜欢给他们上香,自己也没办法。
等妈妈上完香,江波说:“妈,庙里窄,人又多,你要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