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谢流忱这个淡薄无情之人身上唯一色彩鲜明的地方。
如果崔韵时不是他的妻子,不是被他牵扯进谢家,过得憋屈又苦闷的那个人,她会欣赏他们兄妹的这份深厚感情,友善地祝福他们永远亲厚。
可是她现在深陷在这个家中,拼命挣扎想保全自己的颜面,只觉得他们这份感情压着她的脊梁骨,压得她快趴到地上去。
凭什么她要做他们兄妹感情的柴火,他献祭给她妹妹的祭品。
是谢燕拾自己执意要嫁给白邈,不是崔韵时逼她嫁的。
谢燕拾婚姻不幸,为什么要牵连到她身上。
而且谢燕拾出身这么好,和离了便天高海阔。
她明明有一百条退路一千种选择,她却执意不肯与白邈和离,依然选择磋磨崔韵时出气。
谢流忱明明知道这一切,他又做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为崔韵时做,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地给谢燕拾收拾闹大了的残局,却轻飘飘地将她的感受拂到一边。
夜风吹得她心底一阵发冷,崔韵时依旧坐得很端正,时刻保持端庄的仪态是一名贵妇最基本的要求。
这些繁琐又无实际意义的要求有时候令她窒息,有时却让她感觉自己的人生还在可控范围之中,至少她有努力的方向。
似乎她做好了这些,她的人生就还有变好的希望。
——
没多久,谢流忱和明仪郡主的谈话就结束了。
谢流忱从后堂走出来的时候,神情自若,完全看不出他刚和母亲谈得非常不愉快。
谢流忱那双仿佛被深谷泉水洗过的眼瞳被满屋烛火映照着,却更显幽深,一丝光亮都透不进去。
崔韵时察觉到他在凝视着自己,她不知道他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和他对视了一会。
在目光交接的瞬间,她就知道自己应该在眼神里添上关怀、询问的意味。
崔韵时把这个想法在脑海里反复地想。
很快,她的眼神就做到位了,同时柔声唤道:“夫君。”
她起身向他走去,轻碰他的手臂,隔着衣袍,并没有犯他的忌讳。
谢流忱的目光终于动了,他忽然问:“你的手臂怎么了?”
崔韵时顿了顿,没有说是谢燕拾踢的。
依谢流忱对谢燕拾的疼爱,她说这种话只会让他不喜,觉得她在暗暗责怪谢燕拾。
他为了维护妹妹,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指责她引发了这场打斗。
所以崔韵时只是回答:“方才拉人的时候被踢到了几下。”
“大夫看过了吗?”
“看过了。”
“要紧吗?”
谢流忱今日的话特别多,不知道是不是被明仪郡主刺激到了,所以一定要做出他们夫妻恩爱,会长长久久的样子给人看。
她慢慢道:“大夫拿不准,还要请其他大夫来瞧。”
坐在一边的谢燕拾冷笑出声:“只是混进人群里短短一会就被踢到,你的运气可真不好。我被撕打了那么久,比你痛得多,也没有到处跟人卖惨,你待会就是要这样可怜凄惨地去见母亲,好让她重重罚我吗?”
她冷嘲热讽道:“那你可要再装得像一点,装这么假,我都看不上你的演技,你还要拿去母亲面前现,小心被她看穿丢人现眼啊。”
崔韵时:“妹妹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