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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听良言闭户避灾显小道梯云取月(第1页)

“我虽不语,汝宁不愧于心乎?”闾丘默然,岁余病死。后十年,又玄以明经上第,调补参军于唐安郡。既至官,郡守命假尉唐兴。有同舍仇生者,大贾之子,年始冠,其赀产万计。又玄常与宴游,累受其赂遗,然以仇非士族,不以礼貌接之。一日,郑置酒高会。有友谓曰:“仇生与子同舍,而会宴不及,岂其罪耶?”郑惭,即召仇至,以卮酒饮之,辞:“不能引满。”郑怒骂:“汝市井之民,徒知锥刀,何僭居官秩耶?且吾与尔为伍,已幸矣,又何敢辞酒!”振衣起。仇生惭甚而退。遂弃官闭门,不与人往来,经数月病卒。

明年,郑罢官,侨居蒙阳郡佛寺。尝好黄老之道,闻吴道士筠有道德,庐于蜀门山,因就谒。筠曰:“子慕神仙,何为当面不谙?吾非仙类也。”郑曰:“先生真有道者。乞隶于左右,幸甚!”吴亦任其留焉,凡十五年。郑志稍惰,吴曰:“子不能固其志,徒居山林,何益?”郑即辞去,仍游于蒙阳。

其后东入长安,次褒城逆旅。遇一童子,十余岁,貌甚秀。郑与之语,其转慧千转万化,自谓不能及。童曰:“与君故人有年,省之乎?”郑曰:“忘矣。”童曰:“吾尝生闾丘氏。长安与子偕学,子以吾寒贱。后又为仇氏子。与子同舍,受我金钱甚多,未尝遇以礼。”郑大惊,拜谢曰:“诚吾罪也!然非圣人,安知三生事乎?”童曰:“我大清真人。上帝以子有道气,故生我与汝为友,将受真仙之诀。而汝以骄傲,终不能得道。吁,可悲哉!”忽不见。郑回思,甚惭悔,竟以忧愤卒。众闻之,曰:“矜高者,固无一而可也。”座客录为《郑生三遇太清记》,呈逢吉览之,为奇观云。

乙巳,改元宝历。僧孺索表求出。以武昌多火灾,命立火神庙,祀而禳焉。神即秦时宋无忌。僧孺遣人,至太湖构奇石,作名园,常宴客其中。

浙西观察使李德裕好道,闻浙东有化人陶植,亲访之。首启以鼎炉黄白,植笑曰:“竹断须竹续,木破用木补,屋漏用瓦盖,人衰以类主。”德裕不解,遂辞归。是年八月十五日,植于四明山大梅峰梅福仙人台昼升。德裕悒快,为立碑记于台下。

又闻杭州潘尊师之名,遣使迎之。师名修,家本赡足。居福业观修道,虚襟大度,延宾济人。一日,有少年,容状疏俊,诣观曰:“远聆德义,拯人急难。欲求师院后竹径茅斋内,避厄两月,可乎?或垂见许,勿以负累为忧,食馔为虑。只清酒二升,可支六十日矣。”潘欣然许诺,亦不究其从来。少年匿茅斋,期既满,从容问曰:“尊师曾佩受符箓乎?”潘曰:“所受已及洞玄中盟,但未敢参进上法耳。”少年曰:“师品位已高。然某曾受正一九州社令箓一阶,冒昧奉传,聊申报也。”即焚香于天尊前,传社令、名字及灵官将吏。少年呼召,兵士、骑乘应时而至。令曰:“传授后,随逐尊师营卫召命,与我无异。”令毕,兵骑方隐。又谓潘曰:“可于中堂垒土为坛,设几案,焚香恭坐,九州吉凶之事,靡不知也。切勿以荤血为犯。苟或违之,冥必有谴。若能精洁,可致长生而仙矣。”言讫隐去。潘如教,床坐于堂,海内事无巨细闻知。如是旬日,潘为灵官喧聒,勃然曰:“我闲人也,安用知天下事?”严约灵官不得传报。答曰:“职司不可旷也。”所报益多。潘乃食肉啖蒜以却之,则报渐稀,灵官不复至。既而悔之。少年忽至,曰:“我乃上清真童。为灵宝大法师守符箓,犯失职罪,谪于下方,限满才归。谓吾轻传真诀,重罹谴责。师犯污真灵罪,当冥考。念前相容之德,不可坐观沦没。今别授一术,广以行功救世,用赎前过。不尔,当堕于幽狱矣!”潘忧惧。少年取米屑,和为人形,长四五寸,置壁宴中。授玉子符两道,戒曰:“民有疾苦求救者,当问粉人,知灾祟源本,然后以符救之。勿取财利,务积阴功赎过,勤行不替。十年后,我当复来。”自是,潘以朱篆祛灾蠲疾十余年。少年复至,淹留逾日,所谈多诸天方外事。别去岁余,德裕使来,潘忽无疾告终。

德裕上表,称裴度之贤,不宜弃之籀镇。丙午春,诏度入为司空,同平章事。度少时,有术士云:“公命属廉贞星将军。宜每夜以清泉、名果致祭,当得其冥助。”度未尝懈怠。及为相,机务繁迫,乃遗始志。诸子亦不知有道者宿于第中。夜谓曰:“相公昔奉天神,何故中道而止?能崇事不已,自有感护。”度谢之。后虽祀而常间。及节制河东,适家人染疾,召女巫视判。有弹胡琴巫,颠倒良久,蹶然而起,曰:“请见相公。廉贞将军怒盛,遗某传语:‘何太无情,都不相知也。’”度大惊。巫曰:“当择良日,斋洁,于净室焚香,设酒果。将军亦欲示见。”别日,度沐浴具朝服,立阶前,东南奠酒再拜。见神长三丈余,披金甲,持朱戈,南向而立。度惊悚流汗,俯伏不敢动。少顷,不见。问左右,皆曰无之。自此感其灵应,尊敬有逾厥初。故元稹、逢吉党百计毁之,终无所损。长安城有七冈,横亘如乾象。度宅偶居第五冈,张权舆上言度“名应图谶,宅占冈原”。帝察其诬谤,待度益厚。

襄阳节度柳公绰,敬事山人卢生如父师。卢居荆州,每贩烧朴石灰,往来白洑南草市,微露奇,亦莫之能测。贾人赵元卿,好事者。乃频市其所货,设果茗,访息利之术。卢曰:“观子意,似不在所市。”赵曰:“窃知长者埋形隐德,神过蓍龟。愿垂一言。”卢笑曰:“今日且验。君主人有非常之祸,信吾言,当免。将午,当有匠者负囊而至,中有银二两余,必以非意相干。可闭门,妻奴勿轻应对,须尽家临水避之。若尔,徒费钱三千四百。”时赵居停于张家,遽归告之。张亦素神卢生,乃阖户以伺。近午,果有人状如卢言,叩门求籴不应,怒蹴其门。张重簧扞之,由后门与妻子回避。才午,其人极骂去,行数百步,忽蹶倒而死。其妻哭至张家,诬其致死,讼之。众具言张闭户逃避状。官谓张曰:“汝固无罪。可为办棺木。”乃市槥僦舆,正当所言之数。

知者赴卢如市。卢意以为烦,潜逝至复州界,维舟于陆奇秀才庄门。或语山人之异,陆乃迎入。将诣京投相知,因请决疑。卢曰:“今年勿动土,忧旦夕祸作。君所居堂后,有钱一瓿,覆以板。钱主方三岁。君其勿用,用必成祸!”陆燮然谢之。及卢去,陆谓妻曰:“卢言如是。吾更何求?”乃命家童掘地,未数尺,果遇板,撤之,有巨瓮满贮散钱。陆喜甚,妻亦搬运,纫草贯之。将及一万,儿女头暴痛不可忍。陆曰:“岂言将验乎?”因奔马赶及,谢违戒命。卢怒曰:“自度骨肉与利孰重?”棹去不顾。陆驰归,醮而瘗之,儿女乃愈。

时柳公使者至荆,追踪邀归。公叩以事,其应如响。樊宗仁寓居武昌,僧孺聘为幕僚。因公事至襄阳,柳公设饮,卢在座。宗仁询以往事,卢曰:“王升之术,即李师道容所传,俱郴州侯生徒也。白皎之师,乃中黄君弟子,余素敬服。”樊事毕回镇,柳公微服送之。郊遇六七人,盛服,俱酒气送鼻。卢叱曰:“汝等所为不悛,性命无几!”悉罗拜尘中,连曰“不敢”,鼠窜而去。柳讶之。卢曰:“此辈,劫贼也。”常言:“世闻刺客,隐形者不少,道者得隐形术,二十年不试,可以化形,名曰‘脱离’。更二十年,名籍于地仙。”又言:“剑客之死,尸亦不见。”所论多奇怪。居年余,辞去。公绰自此不轻出游。

是冬腊月,帝夜猎还宫,宦官刘克明等弑之。王守澄以卫兵迎立江王涵,讨斩贼党。丁未春,改元太和。

己酉秋九月,帝食蛤蜊。一蛤蜊中有二菩萨像,螺髻缨络,足履菡萏。命置兴善寺。戒自今进食,勿用蛤蜊。民间翕然奉佛,争礼僧行。

释氏自惠能之后,传派甚多。神秀与能同师,行教北方,人俱宗之,世称“南能北秀”。至诚禅师,师事神秀于玉泉寺,修行勤苦,时称“北七祖”。释真寂,初事主诚,及诚早化,复师曹溪六祖,奉事最勤,既得真如之法,克绍宗风,称“南七祖”。南岳有石头禅师,为诸山所推。有僧惟俨,领其宗旨,后住药山为初祖。

李翱出为朗州刺史,谒之。师执经不顾,翱怒曰:“见面不如闻名!”师曰:“太守何得贵耳贱目?”翺拱手谢之,作诗呈教。师曰:“欲保任此事,真须向高高山顶坐,深深海底行。闺阁中物舍不得,便为渗漏。”尝夜登山,忽云开见月,师大笑一声,响闻九十余里,居民惊讶。翱复赠以诗。

典合淝郡,有道人诣翱言事。后任楚州,其人复至。前岁汤嗣复知举,翱之婿卢求落第。嗣复乃翱之妹丈,今年恐复任事,颇以为嫌,因访于道人。道人曰:“细事。可为奏章一通。请具纸笔,更置醇醪数斗。”翱悉如命。道人以巨杯引满而饮,寝少烦而觉,觉而复饮酒尽。即整衣冠,北望焚表,俯伏。遽起,对案手疏二缄。迟明,授翺曰:“今秋主司至,但开小卷。明年见榜,开大卷。”翱如教收缄,道人遂去。至秋报至,嗣复仍前主文。翱开视小卷,有词云:“裴头黄尾,三求之李。”及放榜,翱启大卷,一榜焕然,不差一字,其年裴求为状元,黄驾居榜末,次则卢求耳。翱大奇之。至是领襄阳朗州,道人又至。翱恳问姓氏,笑曰:“我即贾相国耽也。”翱出诸子求相,熟视既久,皆曰“不继”。复遣诸女出拜,乃曰:“尚书他日外孙三人,位皆宰辅。”告去,不复再来。庚戌春,翱召复户部尚书。以公绰节度河东,奏以“沙陀酋长朱邪执,宜为阴山都督,使居云朔,扞御北边”。

冬十月,诏李德裕为西川节度。朱提山寺报有神憎坐化,遍体金光,闪烁耀目。德裕亲为举火,九日不熔。仍令建塔营葬。

初,湖州刺史崔元亮遇僧道闲,善药术。求其方,僧曰:“此术不难求。但利此者,必及阴谴。可令君侯一见。”命市汞一斤,入瓦锅,纳一紫丸,盖以方瓦,垒炭埋锅,篝而焰起。请崔曰:“只成银,无以取信。公宜虔心想一物,则自成矣。”。食顷,僧夹锅于水中,笑问何物,崔曰:“想我之形。”揭瓦取示,若范金焉,眉目巾笏悉具。僧遂告云归蜀。泛湖往辞周生,言:“崔刺史尘念未除,难与言大法。闻故土李公有信心,吾将归化也。”携手至湖滨而别。

周生居洞庭数年,世崇释氏,乃下以显道。途次广陵,舍于佛寺。高僧怀信得禅定之旨,不出方丈。会有客来随喜,方中秋夕,霁月澄莹,且吟且望。有说天宝游月宫事,周笑曰:“某常学于师,亦得此法。且能挈月,置之怀袖。”或诋其妄,或喜其奇。周曰:“不为则妄矣!”因命虚一室,翳四垣纤隙。以箸数百,呼童引绳架之。告客曰:“我梯是取月去,闻呼,可来观。”闭户久之。数客步伺庭中,忽天地晦暗。俄闻周呼曰:“至矣!”开其室,仍黑,曰:“在某衣中,尔请视。”即于襟间出月寸许,一室尽明,寒逼肌骨。周曰:“子等信乎?”客再拜谢之,愿收其光。悉令出仰视。食顷,蟾光复明。众蜂拥求学,怀信亦遣徒敦请。

周生明日遂行。至洛阳,遇韩清夫,问:“将何之?”曰:“往招墨子归山。”问:“何在?”曰:“即余叔退之也。今李八百、纯阳师游行于京、洛,济拔世之向道者。”又言:“东园公九华大丹已成,寄语招其裔。唐君将得度世矣。”周叹曰:“向吾修道,不若是之易也!”韩曰:“亦道缘之不同耳。”遂别去。见吕祖,问:“所遇何如?”祖曰:“未也。姑入关一访湘子,相与同行。”

时江南秀才陈季卿举进士无成,羁栖长安,离家十载。常鬻书判,以给衣食。·偶游青龙寺,遇僧他出,因休于暖阁。有客自称“终南山翁”,方拥炉坐。揖季同坐,谓曰:“日已晡矣,得无馁乎?”季卿曰:“实馁。”翁于肘后解小囊,出药方寸魠,煎一杯汤,谓之曰:“粗可疗饥。”季卿啜之,充然畅适。东壁有《寰瀛图》,季卿乃寻江南路,因长叹曰:“得泛于河,游于洛,泳于淮,济于江,达于家,亦不悔无成而归!”翁笑曰:“此不难致。”命僧童摘阶前一竹叶,作舟形,置图中渭水之上,即不坠。曰:“但注目此舟,则如所愿耳。然至家慎勿久留。”季卿如言视之,稍觉水生波浪,一叶渐大,席帆既张。,恍然登舟,人自渭及河。维舟游禅室兰若,题诗南楹,曰:

霜钟鸣时夕风急,乱鸦又望寒林集。

此时辍棹悲且吟,独向莲花一峰立。

明日,次潼关。登崖,题句于关门东普通院门,云:

度关悲失志,万绪乱心机。

下坂马无力,扫门尘满衣。

计谋多不就,心口自相违。

已作羞归客,还胜羞不归。

自陕而东,凡所经历,一如前愿。旬余至家,妻子兄弟拜迎于门侧。有《江亭晚眺》诗题于书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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