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邢望待在二老身侧,虽然不像小时候那样问东问西,好像成熟了不少,视线却没能从路过的一株兰草上面移开,老太太自然看见了,心里咯噔一下,开始佯装不耐烦起来,连忙将邢望丢给了他哥。
俞冀安走在后面将此情此景看得清清楚楚,当年二老“望草兴叹”的样子他也记得清清楚楚,所以有些忍俊不禁起来。
邢望一转头便看见他哥看着他莫名其妙地笑,心里虽然不明白原因,却不妨碍他板着一张脸,耳尖通红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这不苟言笑的样子是在给他哥甩脸色呢。
俞冀安却觉得眼前面无表情的人,和幼时那个神情鲜活的邢小希相差无几——还是小孩子呢,顶多话没有那么多了而已。
二老此行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让俩外孙体验一下当地风土人情,至于更多的,就只能他们自己想了。
行此山间,祭拜祖先早已不是唯一的目的。
坚硬的墓碑其实并非沧海桑田的见证者,因为碑上的铭文会漫漶模糊,然而邢望看过的这些墓碑上都压着今年清明时分的纸钱,哪怕外婆和他谈起,那里长眠着的是外婆的爷爷奶奶。
邢望仍能看清上面的字迹——尽管逝者的生卒年月离他格外遥远,长辈的姓名以及子孙后代的名字也令他深感陌生,但这墓地无疑被修葺得很好,好到他在岁月无情的洪流之中,仍能窥见那些久远的韶光。
【作者有话说】
邢小希只是看看野生兰花,没有挖过!
保护野生动植物人人有责!
访客
屋外雨声淅淅沥沥,仿佛郁结已久的诗人在畅饮之后一气呵成的佳作。屋内乐声在雨帘和窗牗的重重遮掩下,甚至比屋外的青山还要空寂微茫。
今日有客来访。
邢望从兄长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刚从小提琴构造的悠远世界之中脱离。
俞冀安听到乐声戛然而止,仿佛故事已经没了后文,这才敲响了邢望的房门。
“是外婆的学生,京城来的。”
听到俞冀安的话,邢望露出了更加不解的表情。
俞冀安从那表情里看出了邢望没有说出口的问题——不是快过年了吗?什么事还能跨过大半个国家过来?
“或许你下去看看就知道了,对方似乎很想认识你。”
邢望对此更加疑惑,投身国画创作领域的外婆亦是一名美术教育家,和同样站在三尺讲台授业解惑的外公一起做到了真正的桃李遍天下,邢望印象中,家中的信件常如雪花一般纷至沓来,寄件方来自天南地北——那么问题来了,外婆的学生——一名画家,为什么会想要认识他?
下楼之后邢望便隐隐约约听见了陌生的声音,是中年女性的声音,说话轻而缓,而等邢望见到那人,便觉得人如其声。坐在外婆身边的是一位气质温婉的女士,秀发乌黑靓丽,面容娟好。
邢望想到了前几日见到的另外一个人——镇上诊所的那名女医师。或许是因为外婆的审美倾向于这一类型呢?不然邢望很难在短短几天内见到两位如此相似的人物。
只是那位女医师沉静如水,眼前的女士却悠然如远山,而经过外婆的介绍,邢望也得知了她的姓名。
钟远岫。
倒是有些耳熟。
或许是曾经写过信件给外婆,又或者他曾碰巧听过她的姓名?
“小希应该是没印象了,这是之前和你妈妈共事过的阿姨,她们当时合作的那部电视剧叫《雁碛难》,她是导演。”
老太太一句话就让邢望的脑子转了几个弯。
《雁碛难》,他是知道这部剧的,剧拍出来的时候他才读小学,所以小时候并没有看得很明白,只记得那是妈妈写完后最忐忑的一部剧,期间为了能让妈妈寻找灵感,爸爸甚至还做主带着他们一家子跑到大西北旅游。
《雁碛难》是一部古装武侠剧,虽然讲述江湖故事,却将视线投注于北方边塞,是很经典的侠客救国剧情,围绕“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展开所有的故事叙述。但其实这并非冯照影擅长的题材,因为就传统观念而来,江湖故事充满着酒与血的气味,飒爽而明快,就连恩怨情仇也是大开大合的,同她以往擅长的文艺题材截然不同,但是剧播出来反响意外的好,甚至超出了观众期望。
在一年前,邢望将父母所有的作品都看完了,自然也包括这部《雁碛难》。或许在剧情方面它不如其他经典跌宕起伏,埋的伏笔却都是令人潸然泪下,是至今媒体盘点古装虐心桥段仍会提到的剧。
他看剧的时候并未关注到导演,现在外婆和他讲起眼前这位温婉恬淡的女士是血泪同流的《雁碛难》的导演——这种反差还是让他怔愣了一瞬。
“岁月如梭,阿影的小孩儿都已经那么大了?”
钟远岫带着长辈特有的目光端详着邢望的眉眼,转而和老太太说:“老师,剩下的就让我来说吧。”
“虽然老师刚刚已经介绍过了,但是我还是想同你介绍一下我自己
。”
钟远岫望向邢望那双黑眸的时候,其中的静穆令她有些难以揣摩,但是一想到这是故友的孩子,年纪都能当她儿子了,心态便放平了。
“我叫钟远岫,你可以叫我钟阿姨。阿姨之前从事美术创作,是你外婆的学生,所以和你妈妈相熟,后来发生了点意外,便改行做编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