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兄长领着下了楼,外公打开了客厅大门,外婆依偎在外公身边,温暖的光线洒在他们身上。
屋侧有一条不算宽阔的山道,围了安全的栅栏,路上铺了一层防滑又有质感的仿木制台阶,车辆自然是上不来的,邢望在漆黑的雪夜之中,依稀看见了两道极为熟悉的身影——竟是他那时至年末终于归家的父母。
邢望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兄长背在背上,不远处是外公外婆的老屋,橘色夜灯静默亮着,如同留在热土中等待已久的故人。
这雪夜是如此寂静,寂静到即便犬吠声足以响彻山野,他也仍然能够听清兄长的心跳声。
也许是因为身体不适,高热退后的眼眶格外得干涩,邢望小心翼翼地将头埋进了俞冀安的颈间,眼睛阖上的片刻,他蓦地想起了那些久远的诗句。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而今啊,他们都是归人。
辞旧
深夜照旧雨雪交加,气温骤降,即便邢望已经快睡沉了,也还是发觉到了几分寒冷,他试图蜷缩起身体,蓄积厚棉被里的暖意,也因此并没有睡得很安稳。
更遑论身体本就不大舒服,冰凉的手脚在被子里便更加不老实起来。
只是不同以往的是,今夜他的身侧似乎多了一份热源,挺拔的身躯蕴含着令人企盼已久的温暖与热意,邢望晕晕沉沉中靠了过去,如同在极地冰川间艰难跋涉的旅人骤然回到了太阳垂爱的温带陆地,身心都熨帖了起来。
这份温暖令邢望眷恋且不舍,仿佛回到了往昔岁月,那时兄长格外关爱年幼的他,在南方冰冷的冬夜中,就这样拥着他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
再次醒来时邢望正窝在被子里,睁开双眼后又迅速阖上,明明病去如抽丝,大脑却已然疯狂运转起来——
昨晚他又发热了。
昨晚他去诊所挂水去了。
昨晚陪他挂水的人是俞冀安。
昨晚俞冀安回来了。
应该不是什么发热并发症,那也不应该是幻觉,所以他的兄长昨夜真的回来了——身侧残留的热源是如此的真实,衬着冬日冰冷的晨曦都显得虚幻起来。
他模糊的印象里,昨晚从诊所回家后,他还听到了外婆和兄长的对话。
“冀安你回来的仓促,近几日都在下雨,房间还没收拾呢……”
“我可以先在小希那里歇息一晚,他今晚也得有人守着……”
——所以确实不是幻觉。